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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月夜きつ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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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游戏王ARC-V】向着乐园……Episode 56.她成为魔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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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56.她成为魔女的理由

“白龙驾临”——这是中心世界历史与信仰源流研究怎么也绕不开的一个坎。

在一些主张去掉怪力乱神情节,力图还原“历史真相”的史学家给孩子们编撰的课本中,它被解释成统治者们的一种借助特殊天象造势的行动,作为第三世太阳王朝真正的开端被简单介绍;而在如今因圣女神信仰体系的全面入侵而变得式微,几乎已经成为尘封文献的,秭穰本土双子神祇信仰的经典中,它却是作为神在的证明而被大书特书的章节。

越过厚厚的时光沙尘,如今在图书馆中翻阅课本与影印本的教师与学生们早已无法理解,当时的人们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他们双眼所见到景象口口相传,又在口口相传中将诸多事实真相夸张得变了形,最后终于流传进有心人耳中,才被整理成了他们如今手中惜字如金的薄薄一册的。

因此,便也更无人知晓,事实上宣告了第三世正式开始的那一次白龙驾临,那个从此成为了专有名词而被后人争相模仿的白龙驾临,只是某个没有彻底褪去孩子心性的小子,他漏洞百出的一场报复。

而那被后世不断抹黑加罪的,夺位的亚里德——或者说,后世文献里暴虐无道的“白龙荒土”其实并非那般过于不堪的一位国王,在他的治下,虽然仍旧辛苦,但这个不知何时开始被称作秭穰了的,世界树下的辽阔王国终究还是焕发出了远比曾经青叶连翘治下更为旺盛的生命活力,以至于披着狼皮假扮作异邦猎人模样的渡行走在街市上时,能够听见对月亮王朝毫无留恋的人们对其写下的赞美诗。

不过是施了点小恩小惠……

果然还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不,怎么可能会让人们知道呢?

被他们视作先贤转生的、被他们当作太阳神代行者所寄托崇拜的,早早夭折枉死的王子其实是被他杀死的。

他跟当时的那个……“她”?他们怎么可能会让风声传得出去?

但他们的行径必将遭到报应——来自神明的报应。

也只能是来自“神明”的报应。

因此,在尖声细气地对那位愿意同自己以物换物的商人表达了带着未知地方口音的感谢后,用大量昂贵药草与优质兽皮换回了些布匹丝绸的“极北狼女”带着人们好奇打量的视线款款消失在了郊外的密林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是我第一次、并且是最后一次扮女人。”在不为人知的结界之中,将狼头充当的兜帽取下后,渡倚靠着粗壮的树根抱怨。

“但遗憾,变装这种事情,往往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篝火的另一端传来了仿佛闷在罐头中一般的女人声音,“更何况,如果你心里真的没想过一把瘾的话,为什么不让我、却坚持你亲自去?”

这迫使渡瞪向对方——那个古老的、整张脸都被铁质面具熔铸做一体,看不清相貌年纪的“神婆”。

“别把我和那些心理变态混作一谈。”他皱眉,“更何况,与‘路上偶遇一个和已经死去的死刑犯模样相像性别相异的极北野人’相比,‘街市上突然出现了个金属脑袋的不死魔女’……这两个到底哪一个更容易被传到宫殿里面?嗯?拉克什米·莉林?”

魔女笑了笑没做回答。

这绝对称不上是什么令人感动的再会。

当裹着血淋淋狼皮的渡趁着暴雨一点一点地拖着因逼近了恢复极限(毕竟再怎么违反常理,细胞分裂依旧需要能量)而依旧七零八落地外坠着内脏的身体试图离开乱葬岗时,他迎面撞上了那个一如既往娇小的身影。

即使濒临虚脱的视野如同过曝了的损坏录像般充斥着雪花样的噪点,即便对方的整张脸孔都如同基诺所说一般被熔融又生锈了的金属铸成了凹凸不平的疙瘩,渡还是一眼认出了那神婆的正体——

使他死而复生的元凶,他恒久古老的敌人,拉克什米·莉林。

她那张锈铁下面的嘴似乎经过了数百万年却还能发声,但在那之前,渡便毫不犹豫地切断了她的喉管——用不知何时获得的骸骨之爪。

“你不该把最后的一点灵力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事情上的,渡。”

肉芽眨眼间将仅剩一点皮肉相连的头颅与躯干修复完全,恢复如初的魔女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终于因脱力而瘫坐在地上喘气的青年,语气里满是捉摸不透的笑意——前提是她那被百万年前的空蝉用融铁灼瞎了的双眼还看得见的话。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浪费掉那样营样丰富的狼肉而只是裹着无用的毛皮离开——哪怕那是生腥的,而这里也不方便点火。”她说。

“……呵,或许吧。呸。”渡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又吐掉——刚刚有血混合着雨水溅在了那里,虽说令人作呕,但人血味在舌尖上爆开的时候,他荒唐地感受到了一些“活着”的实感,“以及……哈,毫无意义?你这么认为?那好吧,不过我可不这么想。

“阿西娅死后我就发了誓——从今往后,我每见你一次,便要杀你一次。”

“是吗?真是小孩子气的胜负欲。”

“是啊,毕竟托某人的福,我享年一千九百九十九点五……又或者是点六岁?正好永远差半年左右才能真正成年呢!”

“……”

金属疙瘩的脑袋没有表情,莉林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用某种无形的视线审视着眼前的青年。

但最后,赶在渡忍不住再一次开口嘲讽之前,她还是说话了:

“哼,还是曾经那个被你女儿们私藏起来享用的、牵线木偶一样听话温驯的你更可爱些。不过——果然这才更像你。”

娇小少女一般的身形骤然起了变化,灵力之风轻和地扫过地面,转瞬之间,脏兮兮狼狈的神婆便在渡的面前变化成了一只华丽的巨鸟。

这副模样甚至渡在繁星最后的年代中也难有机会见到。

因此,早已脱力的青年本能地警惕紧张起来——他试图绷紧浑身的肌肉以方便进行下一步动作,却又因为清楚地知晓自身的现状而感到无力和愤恨。

“你要做什么?!”他质问道,悲愤地嘲笑自己简直就像是一只在猫前虚张声势的老鼠,“事到如今终于意识到复活我是个错误,准备回收了?哈!那你还真是谨慎——对付这样一个被钉在桩子上饿了三天三夜、又被野狼吃空了肚子、现在连肠子都吊在外面收不回去的虚弱人造人,却用上了你全身的……呜呃!”

虚张声势的讽刺还未结束,龙鸟的巨爪便径直将地上的青年轻轻捉起,紧接着,伴随着一阵狂乱的风,他发现自己距离地面愈发遥远了。

“拉克什米·莉林——!”以为自己或许要再归牢笼的渡于是也顾不上自己的死而复生被人发现会有怎样后果了,只一味地挣扎着、冲前方的鸟首大吼,“你要做什么?!把我放下来!”

可前方却只是传来轻笑。

“终于有点你小时候那般的可爱样子了哪,渡。”她不知是在嘲笑还是怎么,飞出不远却又像猛禽一般点过地面,再起飞时,空余的那个爪子赫然多了一头血淋淋失去了毛皮的狼尸,“奉劝你一句,如果还有余力就别把力气胡乱浪费在这种无用功上——

“你不是还想替贤报仇吗?”

——从结果上而言,自己是第二次被莉林救了……在这短短不到几年的时间里。

篝火噼噼啪啪地映亮了青年苍白的脸庞,但那双毫无色素的眼瞳却径直越过了摇曳的火舌,审视般地落在那个明明恐怕早已看不见任何东西却又比以往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飞快地穿针引线的魔女身上。

方才自己挑衅般的问询似乎并没有给这女人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影响,即便暂时联手的如今他们约好了休战,这样一笑而过的态度也只会让渡觉得来气。

就好像自己是个想要引起感兴趣女孩注意力而故意挑衅的小鬼头——该死的!

这怎么可能会是一码事!

若不是做出怪异声响会引起对方察觉的话,渡恨不得挥拳狠狠地给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来上几下。

冷静下来,若-礼多琉!他暗暗喊道。

这个魔女生来就有着让他人着魔的力量,早年间你对她的痴狂也不过是这份诅咒的作用!

就算你和她曾经真的彼此有过什么真正的……那也早在阿西娅死后、早在蜜柑被害、早在得知自己是被她所犯下累累罪行堆积着复活的时候消磨殆尽了!

若不是为了那个孩子、夔迹,你根本就不会再和她……!

可偏偏这时,对面的魔女却笑了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蓦地产生出一种自己所想是不是被这魔女偷窥了的想法,渡的脸色愈发糟糕起来。

“不,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些以前的事。”可魔女只是说,“曾经刚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来的时候,我也像现在这样帮你缝制新衣服,只是那时候我还缝得不太好。但是,不管我最后弄出了怎样歪歪扭扭的针脚,甚至连袖子都没法好好对称,你也总是……”

“事到如今还回忆那些事做什么?”曾经温柔快乐的时光对渡而言只会火上浇油,“如果想靠着这个来骗我心软的话,那不好意思,行不通了。”

“知道。”魔女说——手上的活计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但,人也好,这个世界也好,都是‘过去’的集合体,不是么?”

渡挑了挑眉毛。

“你打算跟我讨论这些形而上学的东西?”他哼笑一声,“先前我只是听说现在的社会上正流行着这些……想不到不老不死的魔女也挺赶时髦的?”

“不。”可回答渡的是否定,“我的意思是说,忘记可不是一个好的习惯——这很不好,嗯,无法原谅。”

末了,她还像是加重语气一样地反复了一句。

渡很是古怪地看着她。

“……莫名其妙。”半晌,他说。

“果然,你就是会这么说,”但魔女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真的是……很像呢。”

“很像?”渡重复了一遍,嗤笑着,“这都已经过了一千多万年了吧?把我当作兄长替代品的闹剧早该……”

“不,我说的不是贤。”

“……诶?”

他愣住了。

“那孩子可不是贤哦,虽然他与贤也是很像,当然,怎么会不像呢?毕竟他们可是……不,算了。”血红色眼瞳中倒映着的魔女说着,却突然摇了摇头,利落地给手中的线打了个结,“但他并非贤,就像贤也不等同你一般,自然,你也不会是他——哪怕长相相近,但,灵魂的气息并不相同,这点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是吗。”渡对此不置可否,“不过长相相近?我跟你说的那个人、甚至跟兄长?我怎么从不觉得……”

“那是因为你眼中的自己总是镜像的。”她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摸索着站起身向渡走去,把手中完成的衣物递给了他,“并且你从来只把称赞你们兄弟相像的话语当作奉承——好了,穿上试试?”

“……”

渡将信将疑地站起身接过了衣服,用双手抖开,才意识到这是件设计考究的昂贵衣袍——掺着金丝的绣花,一针一针勾勒出的复杂暗纹……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一个瞎子一晚就能赶工出来的东西。

显而易见,自己白天时候冒着风险交换回来的丝绸布匹仅仅用做了这件衣服最后收尾的装饰……

啧,这下更不爽了。

渡背过身去,脱下狼皮将衣服换上,发现它竟完美契合自己的尺寸,一时的惊讶过后,却又意识到或许就该是这样。

“……亏你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把我的尺码记得这么清楚啊。”他有些不甘与懊恼,“而且提前就准备好……你打从一开始就料到了我会同意与你合作?”

“这倒没有。”魔女却说,“双子神之月神……虽说它确实是为你准备的,但我曾设想的情景绝不是如今这样——被土著神长生不死的可能性迷了心窍的亚里德单方面撕毁了我同他的契约,谋害了贤,在这件事上,我对他的恨不亚于你。”

“但我得提醒你,那个孩子只不过是继承了我兄长的记忆而发生了自我认知障碍而已,”渡说,“他并不是兄长——我亲自确认过。”

“是吗?”魔女摇头,“灵魂的气息可不会骗人,更何况,人是由过去组成的生物——他有着名为‘伽尔基·贤’的过去,这就够了。”

“……随便你。”渡不想在这方面与她争执,便说,“不过从你方才的言论……让夔……我是说基诺成为太阳神的幕后推手也有你一个?你为什么要让那么小的孩子承受这种……!”

“因为在轮回的舞台装置崩塌之后,唯二身为纯粹凡人的你与贤急需找寻新的、能与我们对等的身份,”魔女说,“你很幸运地在误打误撞中成了土人们的神……但提早落入冥界等候转生的贤却还没能找到——我只是推了他一把。”

“推了他一把……说得倒轻巧!而且‘你们’是……”

“自然是身为土著神祇、世界之本源的扎克,与地母神转生的我与零伊。”她说,“方才我提到与你相似的孩子,还记得吗?其实告诉你事实也无妨——在最初的最初,连扎克都无法推演、连贤都无法记录、甚至零伊的因果之线都无法企及的我等之起源,那个如今连名字都已失去、连因果和存在概念本身都已湮灭、肉体精神与灵魂的全部都彻底化作世界轮回的舞台装置的孩子还是凡人的时候,他与贤曾是密不可分的倒影与血亲;而你,渡,你是那孩子遗留下来的轮回逻辑同贤某次轮回立下的誓言共鸣的造物、破解死循环最后的拼图,是奇迹中的奇迹——这才是你们兄弟曾经能以凡人之躯比肩半神的真正原因。

“只是现在,在旧日乐园(Arcadia)的幻梦宣告终结,苏醒的时间终于向崭新乐园(Shangri-la)进发的如今,轮回的逻辑已经暂且搁置……但如果你们不能尽快回归自己应有的位置完成使命,那用不到本次宇宙的终结,如今的短暂平衡很快就会崩溃——那孩子也将不得不再次把无法独立的我们重新禁锢保护起来,而那之后的轮回,可就是连你我都不得而知的模样了。”

这是渡第一次从对方的口中听闻世界的真相——以一个截然不同的角度。

“……。”他想说些什么。

可魔女却提前开了口。

“哎呀,渡,看你意外的样子,”她语气轻快地,好像在说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该不会以为,零伊替你把扎克的破坏冲动封印在了世界树中,在这之后,我们真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你可要知道,封印这种暂时性的东西啊,生来可就是注定要被谁打破的哦?”

——“什……!”这着实把记忆之外的少女们吓了一跳。

没人想得到莉林会在这时挑起这样的大话题,可就在少女们因此久久无法回过神来时,渡接下来的行动则更是让她们猝不及防——

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魔女,蹙着眉……

然后把化作骨爪的右手扬起。

这仅仅只是眨眼间的事情,甚至或许恐怕连记忆中的魔女都未曾反应过来——就好像是一阵轻盈的风略过,那颗坑坑洼洼的锈铁疙瘩便从纤瘦的脖颈上整个离断,沿着抛物线精准无比地落入篝火之中。

火焰摇晃了一下,随即烧的更旺了。

魔女娇小的身躯似乎直到头颅落地的声响传来时才终于意识到现状,摇晃着后仰倒地,喷溅而出的鲜血甚至没有沾染渡洁白崭新衣袍的分毫。

而后,“尸体”开始抽搐痉挛,随后,在平滑的断端忽地涌起大量狂舞的肉芽,转眼间,一个崭新的头颅骨交织成了型,随后是血管、肌肉、皮肤……

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不死的魔女便恢复如初——那个数百万年前神国天岛上女王的模样。

她口中发出迟到的痛吟,挣扎着坐起身来,本能地睁开双眼,然后,紫红色多情的眼瞳便被惊讶填满。

她应该是理解了青年这一次杀她的用意,用失而复得的视力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片刻,便惊愕地望向面前的青年。

“渡,你……”

渡并不肯与她对视——即使成为土著神的如今,自己或许已经和扎克同样对她的能力产生了抗性,但他并不想赌。

“哼,果然还是这副模样更适合你些啊,莉林。”他先是把她说过的话原样回敬了过去,然后说,“五百万年,你用这样漫长的时间奴役地上的众生,又用这样漫长的时间去当一个被千百万亿人唾弃践踏、在贫民窟与烂泥中挣扎的瞎婆子——如此算来你对众生犯下的罪也算是抵清了。而现在,玩弄我的生死,作为你这份‘罪’的抵偿,把你知道的那些都告诉我:在扎克和零伊他们告知我的、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可注视着他的魔女,莉林却回避了这个问题。

“在那之前你能先和我说说那时零伊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时机成熟便会和我说……却让我等了一千万年。”

“……除非你先告诉我你眼中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样啊,那,遗憾。”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泥土,“我并不认为死者苏生是什么罪过——它是我们人类发展最终所能达到的必然,是人类最终极的理想与浪漫,只是由于其技术不成熟阶段时具有的不确定性和潜在危险性,才被当今的‘伦理道德’所不容——你本身也是认同这个观点的,难道不是么?所以,就让我们把我们的秘密带进各自的坟墓中去吧?反正,我想,那一天也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拉克什米·莉林!”

渡因此瞪向对方,可在终于与那紫红双眼对视时,他却发现她露出了得逞般的笑。

“终于敢看我的脸了呢,渡。”她好像很是得意,然后,在渡反应过来把视线移开之前,上前,伸手用力捧住了青年的脸——好让他无法逃脱,“不用担心,我如今并没有扭曲你个人意志的打算,更何况,即使是现在的我,在面对你这样的‘半神’时也依旧有心无力;倒不如说,你如今作为土著神的那个诡异体质甚至还正在反过来试图扭曲我的欲望?哈……新奇的体验……

“所以,放心吧,现在的我俩是完全平等的。”

“平等?哈,你是指我现在这种对你的谜语完全云里雾里的状态?”渡提起嗓子来嘲笑——但透过彼此接触的温度与颤抖,无论是谁都知道这是他最后的逞强,“莫名其妙地说出一堆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却在别人问起时候毫不解释!神婆……哈!怪不得你被他们叫做神婆!这么些年里,你就是靠着这些来向人骗吃骗喝的吧!”

莉林的表情一如既往。

“但你也同样没有把你眼中世界的真相告诉过我,不是么?”她说,“每次我向你询问的时候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让我猜猜,该不会当初零伊在和你说悄悄话的时候,额外说了一句要提防我之类的话吧?”

渡瞪大了眼睛,变得说不出话来了。

而莉林便也放开了他。

“果然,对吧?”她不气也不恼,“虽然我们是彼此灵魂上的半身,是关系最要好的姐妹……但在地母神……不,准确来讲是寄宿于祂之上的破灭之光的问题上,她也是不敢不对我多留一个心眼的吧?就像我一直以来对她的提防一样。”

这是渡没有想到的。

“诶?”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呢,渡,这是你唯独与贤、甚至是成为了舞台装置的那个孩子完全不同的地方。”莉林笑说,“相亲相爱和相互提防隐瞒、视作假想敌又不是完全冲突的事情。关乎全体人类生死存亡,我、零伊、贤、扎克,甚至说不定还要算上舞台装置的那孩子……虽说或许也只有我才记得他了——我们向来都是亦友亦敌。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破灭之光吞噬的是谁,不是么?”

渡没有回答。

莉林见状也没有再为难他。

“好,出发前的闲聊到此为止。”她主动结束了话题,抬头透过密林繁茂的枝叶去看天空,“再过半小时月食就要开始了,渡,你的运气还真的不错,还是该说真不愧是‘月神’吗?连星空都帮着你。”

“……揶揄的话就免了。”渡皱了皱眉头,“月食……这种在这个星球上平均下来一年总是会发生个一两次的天象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但如果说这次恰好是血红色的月全食呢?甚至,由于在近地点的缘故,看起来还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大上那么一圈。”莉林回头看渡,说,“在如今已经彻底退化掉环球旅行能力,连你当初教授的天文知识也忘了个精光的这群孩子们眼中,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奇观……或者不祥之兆?不必笑他们幼稚,这个阶段的文明可是就吃这套。”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渡说,“夔……基诺可是花了远远比我短许多的时间就被他们供奉成了太阳神……甚至没有像我一样封印自我来慢慢消化的余裕——对于他们的某些认知水平甚至远不如空蝉的时代这件事,我早就心里有数。”

“嗯,那就好。”莉林似乎是满意了,便不再说些什么。

“哦,对了。”可是,就在渡准备出发之际,她却又叫住了渡。

“什么?”对此,渡多少是有些不耐烦的。

“也没什么,”但莉林似乎有意要在渡的情绪边缘试探,“只是,突然想起关于我们刚才的话题——之后如果有时间,我又恰好心情好的话,不用你主动松口,或许我也会把我知道的都讲给你听听。不过,在那之前……”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先带着我的份去向亚里德复仇吧,或许在那边,你能先找到一些答案,也是说不定的呢。”

——真是莫名其妙!

是因为自己这千百万年间的阅历几乎可以说是停滞了的缘故吗?渡感觉自己自再见面起就已经完全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了。

这使他烦躁。

于是,惨白的骸骨之龙自闪烁的繁星之中显现,殷红幽深的月光为其镀上诡谲的颜色,不知那噬月魔物正是大地本身而妄图用某种奇妙仪式“夺回”满月的人们被吓得屁滚尿流,更无人在意那高台上的老国王是否因为那过于肥硕的身材困在原地,眼看就要成为那魔龙享用的祭品……

……好吧,或许还是有人在意他的——与国王契约了的共犯,那匹忠诚无二的雌兽在骨龙降临的当即便挺身而出,可惜,却在下一个瞬间被那双燃烧着幽火的眼夺去了全部气力,旋即,被巨大的骨爪碾入尘土。

像拍死一只蚊子。

国王手中夺取了日神力量的剑哐啷一声跌落在地,随即他也跟着跌落在地,毫无形象地说着些什么,也许是求饶。

但他的话语被视作了毫无意义的噪音,丝毫没有传进龙的耳朵。

事实上,渡仍在因为莉林的话语走神——而先前的一切仅仅只是他身体本能的机械应答。

他就这么保持着使他心绪不宁的那份恼火地落了地,盘踞在狭小高台的顶端发着呆,被幽火替代了眼珠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向前虚焦着,似乎,巧合般地落在了国王身上。

对于那国王来说,这恐怕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于是,被视作无意义数据被潜意识单纯接收的图像中,似乎比上次见面时还要圆润了些的老国王全是肥肉的脸愈发糟糕起来,甚至,隐隐有了想要跪拜求饶的意思。

——我再这么盯下去,他会不会要尿裤子?戏谑的念头忽地闪过脑海,却也让渡意识到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该死,莉林那婆娘……她是故意想让我这样胡思乱想着出糗才专门说了那些话的吧!

他因此在心中暗骂,又发出自嘲的呵笑——即使这在外人眼中根本就是对眼前国王丑态的嘲弄。

渡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便也借机平滑地将方才的走神掩饰做审视。

“愚蠢……”他说着——才从暴走中恢复的大脑还没有及时地演算出最适合此情此景的发言,但毫无疑问,这样居高临下地骂上一句向来是最万金油般的存在。

但接下来说什么?

是像宣判一般把他的罪行先陈述一遍,还是把心中的烦躁化作言语锐利的讽刺一番?

感觉无论哪个都太过啰嗦了。

于是他只是抬起前爪,向前踏去——

“请住手!”

突然,清而亮的孩童声音突然打断了渡的言语。

一抹淡蓝色月光般的幼小身影忽地冲上高台,如同挡车螳螂般横在了龙爪与国王之间。

自不量力,渡是这么想的,但当顺从着耐心与好奇停下动作看清了那个幼小少年的相貌时,他的心中却只剩下了冲击与震撼。

——兄长?!

——“阿幻?!”连记忆之外的少女们也不禁惊呼。

是的,此刻渡眼前的这个孩子几乎是基诺反色了的翻版。

在火光之下闪烁着泛白的蓝色短发、深金色浓郁得甚至发红的眼瞳……再加上那张与基诺极为相似却似乎更年幼了些许的五官,在深沉的夜色下,很难不让人将他与后世同为白龙卿转生的白龙幻相混淆。

虽然一瞬间也想过这是否是治与摩叱利的转生的可能,但概率太低了——渡双眼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施加上的灵力探查视野显示出了与自己曾经的侄子截然不同的特征性力场波动……

反倒更接近伽尔基·贤。

“可白龙卿一分为二是直到我们这一代才发生的事情才对……”和音皱眉。

所以只是一个巧合?

不,等等……

“这不一定!”突然,琉希好像想起了什么,“还记得最初时候,贤对扎克无意间提起过的一件事吗?

“在这一次轮回里似乎不仅仅有我爸爸……风夔迹还凭空多出了另一个弟弟来着!”

那真的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

渡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想起自己的那位兄长,卡利瑜癿那迦·伽尔基·贤在作为风夔迹生活的那短暂的、无限轮回的几十年中,有且仅有一次确实出现过一个与他同时出生的兄弟。

这恰好就是这一次轮回的事情,被他视做与自己还有曾经的眷龙们同样,是新加入轮回队列的变数而向扎克提及,并且,不知为何没有像驱散好事的眷龙们一样将自己也提前打发走,从而使当时年幼的自己半懂不懂地听完了整个故事。

渡记得兄长称那孩子做风鹥墟,一个因事故患上了后天暗元素病的孩子。

严格来讲他与兄长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孪生子——原本镜像反色的他们是他们那对怕麻烦却又恰好攒了些钱的亲生父母被人造子宫公司的促销活动忽悠得动了心,试图一步到位的产物。

只是后来的事没能遂了那对小夫妻的心愿——那是场发生在兄弟俩刚刚出生几个月时候的恐怖事件。

它本是在轮回中必然发生的事情,只因为足够不显眼又足够幸运,风家往往每次都有惊无险。

可或许是额外出现的风鹥墟搅乱了因果,故而也遭了命运的反噬罢,这一次,在混乱中,一枚飞溅的,富含高能暗属性元素的弹片把明明被护得严严实实的他给刺伤了——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后遗症。

从此以后,本就安静得近乎有些迟钝的那孩子便更少哭、更少笑、甚至变得几乎不会讲话了,就像个因病痛不断褪色的仿真娃娃,少有的几次不安情绪流露也只因不得不要和从诞生之前便形影不离的半身分离去看医生——“省心到了让人心痛的程度”,渡记得兄长当初回忆时这样对扎克说过。

而那个孩子的结局也一如他的父母——永远停滞在了香巴拉覆灭的瞬间。

到头来,风夔迹还是孤零零地成了伽尔基·贤。

渡记得,那时候自己的两位哥哥在短暂的陷入沉默后,不约而同的将那个孩子的存在视作了一个意外和疏忽——轮回的舞台装置错误地将风夔迹不完整地复制了第二遍的结果。

很难说得清这样转瞬即逝的意外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事实上,即便是贤本身,也无法确定此次轮回他终于决定将同样患有暗元素病的渡救下收养,这个好似一时兴起的举动背后到底是否有这段多出来的过去在推动。

“其实我有时候也想过,如果那个孩子能像我一样侥幸活了下来,长大了、渐渐变得像个正常孩子一样活泼了的话……会不会还能和渡蛮像的?……哈哈,当然,我也是清楚的——

“他是他,渡是渡,对吧?”

——他并非贤,就像贤也不等同你一般,自然,你也不会是他。

——他与贤曾是密不可分的倒影与血亲。

——哪怕长相相近,但,灵魂的气息并不相同。

——你是那孩子遗留下来的轮回逻辑同贤某次轮回立下的誓言共鸣的造物……奇迹中的奇迹。

“所以轮回其实在那时就已经松动了……难道说这一次轮回是最后一次,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吗?”和音问。

但谁晓得答案。

幼时褪了色的回忆与魔女的言语混杂在一起,在得知了轮回的舞台装置或许并非只是冰冷程序的如今,渡产生了某种新的猜测。

“……原来她说的那个答案是你。”心中变得五味杂陈,他收回了骸骨的利爪,自言自语般地审视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不觉竟带上了敌意。

既然这个世界早已经没有你风鹥墟的位置了,那还厚着脸皮回到兄长身边做什么?真就像莉林说的那样,打算再一次把我们困在轮回中么?

渡甚至被自己脑内的想法吓了一跳。

等等、等等……若-礼多琉,你这又这算什么,身份危机吗?他也开始在内心中审视自己。

自己居然会突然对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甚至两世都只是个孩子的存在产生嫉恨——仅仅是因为他是兄长真正的弟弟?

这可真稀奇,就好像我要变得不是我自己了一样……不。

他却又忽地冷静了下来。

说不定这是莉林的语言陷阱——既然日神夔迹是她与亚里德共同的杰作,那眼前这个孩子,她没道理不比我更早认识,不然也不会如此笃定,说在这里能够找到所谓的“答案”……

但问题是,故意挑在我行动前提起,还说得语焉不详……她到底在盘算什么?

零伊禁止我把她教授的知识系统地告知任何人,因为除我自己……甚至也包括我自己,任何人都可能成为破灭之光新的苗床。

那么莉林也必定在警惕着相同的事情,却又因为这次事件走向的决定权在我的手中……

“默契游戏吗……真是怀念,”于是他用早已失落的莉莉丝语说,“安逸生活了千百万年之后,看见你,我好像突然又回到了同扎克决战的前夕。”

但可惜的是,幼小的少年完全没有听懂。

他只是发着抖,像是雏鸟一般勇敢地张着双臂,把自己的杀兄仇人挡在了身后。

“邪、邪龙啊!”他试图交涉,“虽、虽然我不知您到底为何发怒……但还请您放过秭穰!我、我们……我的父亲是一个真正为民着想的好王!不像先前暴虐的月女……他从未犯下过任何无道的罪行!但、但如果即便如此也冲撞到了您的话……还请您拿我的命抵罪,不要伤害我的父亲!”

“……伊德!?”少年身后的老国王因此惊呼——但在渡的眼中耳中,那份惊讶中分明带上了几分窃喜。

只是单纯的少年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忙于与内心中胆怯斗争的他已经无暇辨别弦外之音了。

“父亲,还请您离开这里!”他头也不回的喊道,“虽然没法像基诺兄长那般优秀……但我好歹也是他的兄弟——我、我会变得勇敢起来的!所以,还请您……呀!”

渡没有多余的耐心去观赏眼前的悲情剧——毕竟月食持续的时间是极端有限的,而自己还走神浪费了许多——便干脆一爪子拍下,重重地砸在了少年的脚旁。

年幼胆小的王子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了脸,闭起眼来筛糠一样地抖了半天却也没有等来任何的痛苦,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渡。

“邪、邪龙……”

“把邪去了——我向来与作恶的……势不两立。”渡打断了少年,“你说你愿意代替你的父亲赎罪?即使你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是的,邪……呃,巨龙……大人?我……”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少年看见,庞大的骸骨之龙将爪子重新抬起,像人一般蜷曲指爪,而又伸出一指,用它尖锐的末端指向地面——他回过头去,看见那里静静躺着的,是他父亲自他的基诺兄长死后便从不离手的圣剑。

“去,”魔龙只是冷漠的指使着,“把那柄剑拾起来,然后……”

幽火缠绕的眼瞳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稍远处的国王。

“用这柄剑刺穿你自己的心脏罢,王子。”

“——你让那孩子成了个活传奇。”

五年后,在遥遥注视着那位被后世视为第三世太阳王朝真正的缔造者的,名字也因语音和文字的流变误记成白龙医鸟的少年登基为王的仪式时,莉林说。

“白龙驾临”——月神因兄弟与自身的代行者接连由于国王的所作所为死去而发怒,收回月光化作骸骨之龙来地上兴师问罪,却被王子所展露出的勇气震撼,赐予了通过死亡试炼的他复生的神迹,又展现出原本洁白之龙的姿态向他承诺下永恒的繁荣。从此,双子神祇曾经相互敌视的信徒们逐渐归为一家,而那出身于日神血脉又拜领了月神赐福的王子,便也成了首个日月双神的祭司……后世略去了血腥气的传说是如此描述的。

“但这并不是你最初的打算,不是么?”

这当然不是渡最初的打算——倒不如说,因为出发前莉林刻意的打搅,他根本就是把先前做好了的计划忘了精光。

“还不是托你的福。”于是狼皮斗篷下的他也毫不客气,“如果不是你故意拉着我说了那些多余的话,我确实是打算一掌连着他一起碾死的。”

“这样你兄长的血脉可就要彻底断绝了哦?”

“呵,我当时又不知道——倒不如说,是你怕我真的那么做了才故意说了那些话的吧?真的是……算我这次又折在你手里好了。”

魔女笑而不语。

“……不过还真是意外,”登基的典礼同时还是审判罪行的现场,听着远远传来少年对其父与余党们的宣判,良久,她又突然开口,“当时的你为什么会笃定这孩子在得知真相后会反过来成为你的刀?而且,日神剑……为什么你只是让那孩子用它捅穿心脏与之契约,他就突然变得好像将他哥哥的经历完整经历了一遍一样?那柄剑中寄宿着贤这一世的全部怨恨……传闻是真的?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在此之前,你应该和我一样都没怎么见过它才……”

“你的问题太多了。”渡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把想不通的一股脑全倒出来,这就是你请教别人的态度吗?”

“我只是好奇,”莉林说,“我本以为将自我都封闭了的你这几百万年间毫无长进……原来我错了?还是说这也是扎克和零伊教授给你的那些隐秘知识之一?土著神现象……你还知道哪些我不知道的?”

“随便你怎么想吧。”渡只是哼了一声,“毕竟情绪的关闭和求知欲,这两个又不冲突。”

“那看来我真错怪你了——我以为你那只是逃避,因为当初我们之间那些事对你接二连三的打击。”

“打击……亏你还知道那对我是打击啊。”

“当然,毕竟你当时也是那么对我做的——当时我们可是都上了头,对彼此恨之入骨。”

“那现在我对你也没差。”

渡说着就要离开。

“你去哪儿?”莉林将他叫住。

“去看看这个世界。”渡没回头。

“那你完全可以等到那孩子寿终正寝。”莉林说,“你不是还有许多没能教给他的吗?”

“那点东西对于这个世道已经够用了——现在又不是空蝉那个不顾一切挣扎求生的年代,眼光超越时代过多,只会被当成疯子。再说,连你都只能勉强抵挡的、我如今的体质……继续留在这里,你就不怕我再造出一头索多玛那样的欲望怪物?伊德如今只是继承了基诺的力量,而不是真的成为了那个能与物欲之月神相拮抗的节制之日神。”

莉林短暂地沉默了些许。

“没有试验过便妄下定论可不是个好习惯,渡。”她说,“在我看来,你如今体质所诱导出的欲望全部指向你本身,因此,知晓你正是月神、并被这份畏惧之心蒙蔽眼睛的人,他们的所思所想只会转变为深入骨髓的信仰——这样的话,反倒是留在我们这些知晓你的人身边才更明智。

“更何况,这一次我们没能来得及留住贤,等到他下一次转生,时间还充裕得很。”

这样的话语终于使得渡转回头来。

“……转生,又是转生。”本以为随着天空岛坠落一起毁去了的绿宝石耳坠再一次随着青年的动作而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他微眯起双眼,将戴上失而复得护腕的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他终于可以再一次毫无痛苦地行走在日光下了。

“就连这你也要我去盲猜吗?”他诘问,却丝毫没有在意方才她对他自身体质的分析,“把扎克零伊从破灭之光中彻底解救出来,这件事到底为什么必须要我的兄长……哪怕是轮回转生后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人,也得在场?”

“因为这是命——我和你说过的。”莉林却说,“严格来讲,不仅仅是贤,你、轮回装置的那孩子、眷龙……甚至是御灵代、鹘、相良、占术姬、宙读还有刻读……到时候我们能凑齐的人越多越好。”

“命?呵,你所谓的,那个起源世界的秩序?”

“对。”

“但你甚至不肯告诉我那里到底都发生过什么——就算是和扎克的默契游戏,他也未曾像你这样缄默。”

“那是因为……算了。”莉林欲言又止,“渡,它糟糕透顶,你一定不会喜欢那个故事的——你只要相信,我所做的从始至终都是为了那孩子……他所留给我的这个世界就好。

“在回忆起我自身使命的如今,我像爱我的孩子一般爱这个世界。”

渡摇了摇头。

“这种话在你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他说。

“……渡!”魔女出乎意料的露出了些许愠怒,“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他打断了她,“毕竟你说谎的能力烂得令人发指——你对这个世界的态度与五百万年前截然不同,那时的你,就算从我这得知世界树终有一天会启封也只会兴致缺缺,用‘我们的宇宙年轻得很’之类的话语来敷衍我,但现在,我想就是最近这几十年……截止到基诺被杀,你却突然开始对我们未竟的事业上心了起来,甚至要把我从地宫中挖出来帮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正是因为你遇到了基诺……不,应该是遇到了伊德对吧?

“操纵世界轮回的舞台装置,祂前身的那个人对你而言就那么特别?甚至于让你把我们的这个世界当做他对你的赠与?”

莉林仰头看着渡。

“……对。”良久,她说,“他……

“他曾是‘我’的初恋。”

她说出来了。

即使中途一度犹豫过,她竟还是说出来了。

她对着渡,这个曾一度为她发狂、独占欲强到无法接受自己被看作任何人的代替而宁可早早死去、成为对方心中独一无二伤疤的青年,她居然真的坦然承认了——她心中留有除了他因过于敬爱所不敢去嫉妒吃醋的兄长之外的,另一个与他“相似”男人的位置。

而且说不定还是个和自己同样因罹患暗元素病而褪色的男人……

一个理当在这次轮回中与她毫无交集的男人。

甚至,她承认他作为她的“初恋”,而并非是这一轮回中真正与她相爱的、自己的兄长!?

这毫无疑问是在渡的雷区里起舞的行为。

可渡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面无表情,甚至因为过分的平静,连眉尖也放松地上翘……反倒像是在看戏。

这样的反应便让莉林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就不说些什么?”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她不得不再次开口。

这让渡更加确定了这是她故意为之,只是,自己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

于是他也试图表现得更加无所谓了。

“说什么?”他问,“我为什么要对你的个人私情感兴趣?”

“这样吗——真意外,我本还以为你会像当年那样大发脾气。”莉林显得有些失望,“看来这几百万年,你还是长大了不少,学会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了,虽然,技巧还是拙劣得可爱。当年也是,你……”

这下渡彻底忍无可忍了。

“闭嘴!”他暴喝一声打断了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提这些是为了寻找破绽好试探、入侵我的意识?少在那做无用功了!你可真是本性难移!明知道我如今都成了与你对等的土著神!

“我在这耐着性子问你事情可不是为了听你炫耀说,你到底把多少男人玩弄于掌心的!所以别妄想能转移话题——强行要让我们如今的这个世界重走当初被你称为‘糟糕故事’的道路,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既然那个世界造就了如今我们不断轮回的模样,那如今就算把那些事情重演,我们所能得到的,也未必会是什么好的结果罢!”

莉林的态度终于变了。

“渡,说实话,从小到大,我最讨厌你的,就是你的那份洞察力。”她撕下先前多情的伪装,连语气也没了温度,“是的,没错,如果要是一板一眼地完全复刻最初的那个故事的话,我们一定会再一次陷入无尽的轮回中去罢——但相对的,如果我们没有模仿着过去的道路,选择在新世界里横冲直撞,结局或许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乐观,甚至,我们将连重头来过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这样的陈述多少让渡冷静下来了。

他长久地注视着眼前娇小的女性,伴着远处典礼的背景音,而后,闭上眼睛,连警惕地树立起的长耳朵也放松地平下来,终于,他长出一口气,重新张开了血红的双瞳。

“……原来如此。”他使自己彻底的平静下来了——又或是重新拾起了些许耐心,“即使你对扎克,还有基于扎克计划上衍生改进出的、零伊的打算一无所知?”

“就算知道也不会改变什么的。”莉林摇头,“他们对我们世界的起源一无所知——因此,只要他们还是他们自己,那,他们依照自身直觉做出的决定只会与我们的起源大差不离……渡,你要知道,要是他们的法子有用的话,我与贤、还有他们就不会困在那孩子以自身为代价铸成的轮回中了。”

“……是么。”鼻腔发出态度暧昧的短促哼声,渡再一次背过身去。

“你打算去哪?”

“方才我已经说了吧?到外面的世界转转。”

“但我也说过了,你完全可以等那孩子……”

渡打断了她。

“可那孩子已经同意了与你的联姻了,不是么?”他没回头,语气也平静得很,“虽然他现在还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并不能意识到什么,但,我再这么厚着脸皮待在这里可就碍眼了。”

“渡……如果你说的是我们曾经的关系,在如今的世界这并不是什么……”

“那个小家伙会介意的,相信我。”他再一次强硬地打断了她,“是,如今社会奉行的美德是兄终弟及、姊死妹替……可我又不是白龙,虽然被他遵以师父的名号,但终究也只是外人。

“而且,既然你说我是他——我暂且就用你的说法了——与我的兄长,他们两个的信息扰动在轮回中共同干涉下的产物……那你就该知道,他们的本性只会比优柔寡断的我更甚……不,或许不止——‘自己的所有物不容他人染指’——这就是男人……准确的说,这就是人。

“就算是地母神转生的你不也对蜜柑做了那样的事吗?”

莉林没有回答。

于是渡只是再一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我不会再留在这里陪你玩你们的过家家游戏了。”他说,“还有,‘盲人摸象’……曾经,我的一位挚友这样告诫过我——因此,我不会固执地将自己至今的所知奉为真理,也不会随意听信他人。

“所以我才更要去看看,当初我们的任性而为到底缔造了一个怎样的世界,然后,关于你的方案,我会在看过这个世界后再仔细考虑的。

“不过现在,等到我的兄长……还有伊德再一次转生,好让你再次变得有干劲之前,我们还是就此别过罢。”

说罢,没有理会身后人是否出言挽留,被迷彩的结界笼罩着的无色之龙便腾空而起,溶解在苍蓝的天际。

就好像他未曾存在于此过一般。

————————tbc

【关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人名地名】

1. 荒土:Aredo,Jared亚里德日文转写,荒(are)指暴风雨、风暴.

2. 风鹥墟:

·鹥yi,一声时意为海鸥,四声时为凤凰的别名。

3. 伊德/医鸟:

·Idris,易得立斯,阿拉伯古先知之一,被认为与圣经中的以诺是同一人。

·医鸟,idori,Idris日文转写;同时也取了医官鸟以及鹥之意。

·医官鸟,欧洲中世纪疫病流行时起源的传说之鸟,全身雪白,常常飞入医院里,热心地治疗生病的人,但是对于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或没有完全康复希望的人则完全不加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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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一章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作在半个月前就完成了

而之后的半个月……

我在为莉林引发的剧情暴走善后(吐血

只要她主场,剧情就总会向着不可知的方向一路脱缰……

这就是坏女人的强大之处吗(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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