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游戏王ARC-V】向着乐园……Episode 47.子宫宇宙的胎儿会做梦吗?
Episode 47.子宫宇宙的胎儿会做梦吗?
扎克察觉到了他们的“入侵”,在星舰现身的短短数小时内,无数的亚龙便将他们包围。
于是鹘、相良,甚至是御灵代都先后带着人分流了出去,吸引了绝大多数的火力。
“你们先走,等甩开它们就汇合”——每个人都这样讲。
可即便是这样,成功到达已经沦陷了的王都的先遣队,也只剩下了拿着灵摆的贤与渡两个人。
“这……真是王都吗?!”渡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炼狱般的场景,想惊呼,却被贤拉了一下。
“嘘——这周围还有许多生命反应。”他低声说道,“仅凭他们好像还不敢对我们做什么,但要是举动过大,在与大家汇合前就引来他的注视的话,那我们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渡点了点头,之后紧紧地跟随兄长的脚步,向王宫方向奔去。
只是没想到,不久,他们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徘徊的白色人影。
他们不知道白翼自那之后到底孤魂野鬼一般地在废墟中徘徊了多久,只知道在遭遇他时,这个造成零伊死亡、扎克堕落的真凶已经精神失常了。
压抑住情绪,贤想要他给先前的所作所为给出一个解释。
可白翼只是胡言乱语。
自称看见了未来的他先是说莉林将会放干他们五个眷龙的血来逼迫扎克绝望堕落,而后又改口,说用一个不可名状的法阵诅咒扎克的是零伊。
“你们难道一次都没怀疑过吗?明明莉莉丝之女也好,亚当之女也好,都是那个该死的地母神所谓的使者……她们是祂在人间的‘代理人’!你们就没有一丁点好奇过,为什么她们会对我们忤逆祂的举动无动于衷吗?!”他问道——也确实命中了二人的盲区。
于是,白翼又紧接着表示,他与紫毒之所以会做那些,是因为从扎克那里得到了真相——事实上,零伊与莉林就是灭世女神本尊,是祂为了阻止扎克拯救这个即将被破灭之光摧毁的世界,而将灵魂一分两半了的转生。
“她们一直都潜伏在扎克身边,就是为了要诱导扎克、诱导世界本源自毁!她们是为了毁灭世界而存在的魔女!这是零伊亲口承认的——为了救扎克,我们只有把她给杀了!”
年轻的渡险些就认同了白翼那些看似逻辑自洽的疯狂理论。
但贤越来越愤怒。
“一派胡言!”一声暴喝将险些沉沦的渡唤醒,“我从没见莉林和零伊想要毁坏我们的理想——倒是你!斯库尔德·普安卡雷!在我看来,你才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好好睁开你那双眼看看吧!我们的这个世界!我们花了那么多年,付出那么多牺牲才换回的和平被你们糟蹋成了什么样?!将他的理想践踏得粉碎的是你自己!”
贤狠狠地给了白翼一拳——将这个梦游者强硬地叫醒了。
“……怎么会……这样?”白翼终于看到了眼前的废墟,“这……都是我做的?不……不!”
他因此彻底的发疯了。
“明明我只是想要改变我看见的未来而已!”渡看见他跪倒在地上,痛苦地嘶吼着。
绿色的纹路从白翼的皮肤中显现,漆黑的灵力泄露,几乎凝聚成了实体——一如扎克被破坏冲动吞噬时的模样。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听见白翼大声的质问命运。
“我从来没有背叛他!我所做的一直都是他所希望的!我明明是为了改变未来,我明明是为了救他才!可为什么……为什么未来还是没有被改变啊——!
“是我害了他吗?就是因为我想改变未来才……?
“可这不是我的本意!
“……
“啊、我明白了……都是这个该死的能力——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什么也看不到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既然如此……”
异化了的双手刺入眼眶——
“这双眼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是瞎的!”
殷红的鲜血飞溅了出来,将死灰色的地面染得格外刺眼。
终于被破灭之光彻底同化了的眷龙明净翼引颈悲鸣,空荡荡的眼窝如同泣血。
贤将渡挡在了身后,半眯起眼睛,准备迎接这场不可避免的战斗。
可突然,风声呼啸——还没等二人做出任何反应,从天而降的一柄足以斩舰的巨刃却直接洞穿了明净翼的心脏!
混乱的灵力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等他们再去看时,地上只剩下了白翼那被一斩两截的尸体。
“他彻底疯了。”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只有这么做才能尽快让他解脱。”
渡向声音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极光正向他们走来。
“狄俄斯?!”渡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但下一秒,他就被贤拦住了。
“哈……很好,”面对警惕的贤,极光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这种警惕心,在这片已经完蛋了的土地上是正确的。不过很遗憾……又或者说不幸吧。”昔日大大咧咧的他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后世转生的游叶趋同的阴郁,“我们……恐怕已经是这整片天区里面最后没有被破坏冲动控制了的活人了。”
“你们?”
“是啊——别看这里已经这样了,但好歹还是有几个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活下来的倒霉蛋的。”他说着,想办法把嵌进地里的巨刃用脚踹了出来,而后,迟疑了一下,用带着手套的右手捡起了一颗在巨刃被拔出后,骨碌碌地从白翼体内滚出的漆黑珠子。
“不过要是有什么话想问的话,还是和我去一个隐蔽点的地方吧?”他把足足有他三倍身高的大剑扛在了肩上,说,“这太空旷,不适合说话——等他回来,会被一眼望见的。”
思索了片刻,贤同意了。
极光于是便把他们带去了一个藏匿在地下的小型医疗用舰船上。
在那里,他们遇见了虹彩与占术姬,还有王宫陷落前就已经失踪了的,扎克与零伊的三个儿女。
“宙读和刻读也在——不过为了之后能顺利离开这,他们也去收集物资了,过一阵子就能回来。”极光说,“本来一开始我们是在零伊的密室里躲着的……不过那个地方你也知道,就算有保护措施,它也根本就是在王宫里面……所以没几年我们就找机会溜出来了——运气不错,找到了这个还蛮结实耐用的伙计,刻读改造了一下,应该能扛住跃迁的压力了。”
坐在地上的他拍了拍舰船的地板。
“这样啊……不过保护措施?”
“就是这个。”虹彩如今也沉默了不少。
他打开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渡看到,那里面静悄悄的躺着五枚颜色各异的“宝石”。
——也是现今镶嵌在继承了圣女之血的少女们手镯上的“魂之水晶”。
虹彩说,当年暴徒烧毁的是个空壳——早在那之前,零伊便已经将自身的灵魂从肉体上剥离,仿照扎克的方式切割成了”六姊妹”。
“六姊妹?”琉希对这样的称呼感到迷惑,“可这只有五颗水晶……”
但令她,也令当时的渡意外的是,极光这时却对躲在舱门后的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模样的孩童招了招手——
“过来,零伊。”
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解释清楚了,他才知道,零伊作为亚当之女的权能,早在她赴死之前,便已经分别移交给了那五枚水晶、以及这个拥有她最后六分之一灵魂的人造人女孩。
“换句话说,她和这些水晶之于零伊,就好像灵摆和我们之于……那个人。”极光说,“所以想不出什么好名字给她的我们,就干脆也叫她零伊了。”
可这样的话,他们的说法就与白翼的言论起了冲突。
虽然知道陷入疯狂的白翼的话大概是不可信的,但以防万一,渡还是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极光与虹彩却一齐沉默了下来。
沉默过后,极光的答复却超出了二人的意料。
“……某种意义上,他说的确实是真的。”他说,“不过我个人建议你把他的话反着理解。”
而后,他解释了不少事情,但总体而言却都能归纳成一个词语——
“盲人摸象。”他说,“不要片面的相信自己所见,也不要全盘听信他人——因为那二人从来没有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彻底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真相。故而窥见了真相一隅的我们,就会因所见、所认知的不同,本能地对整体的真实妄加揣测,以至得到完全不同的答案。”
而后,虹彩又告知了他们一个更令人震惊的事实——至于白翼的结论会歪曲到如此这般,与事实近乎截然相反的地步,是因为他早已经被破灭之光扭曲了认知。
“其实不仅仅只是他和二哥,就连大哥也在几乎同一时间被影响了。时间……大概就是灵摆被制作出来的前后。”他终于找到了当初哥哥们行事风格愈发偏激的原因——但对于自己与极光为什么会无事,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不过我能确定一件事。”他说,“那就是……那个人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件事,甚至三哥和二哥的先后出走也是在他的授意下进行的。”
虹彩猜是扎克给了他们五位眷龙每个人都完全不一样的任务——因为,在紫毒也出走了之后,扎克便以“调整灵魂”作为借口,将他们二人也叫了过去。
作为灵魂调整的结果——
“他将他残存的灵魂净化后,连同他所知道的,用来逆转整个世界破灭之光诅咒的方法,它残余的最后五分之二均分给了我们。”
自那之后,留在扎克体内的就只有破灭之光了——在生命的最后,他其实一直都是在用理智来强行压制住它的。
而与灵魂一起同二位眷龙发生融合的,还有一条深达灵魂的使命。
“就像你们之前看到的那样,我被赋予了杀死眷龙的任务,”极光说着,将那颗漆黑的珠子取了出来,“而诺克斯,则是负责将存在于我们体内的这个——至少我称它为‘魂之水晶’——中的破坏冲动祓除。”
虹彩看着静静躺在极光手里的水晶,露出了惊讶和悲痛的表情。
“……狄俄斯,这……是谁的?”
“这个是老三……”极光顿了一下,之后改了口,“普安卡雷的……你把它拿去吧。”
“……嗯。”
虹彩伸出手去——在触碰到水晶的瞬间,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水晶中的黑色就像是活物般向他的指尖钻去,以至于他手上的皮肤都泛起了被腐蚀时的绿纹。
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住了。
而后,他看向贤。
“灵摆……借我用下。”他说。
虽然不清楚这是要做什么,贤还是把灵摆交给了他。
然后,他们看见虹彩将灵摆静置于水晶的上方——黑色竟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消散于空气中,水晶变成了澄澈的水蓝色。
之后,他把水晶连同灵摆一起交还给了贤。
“……为什么把这个也?”
“这是……那个人的意思。”虹彩说,“他不是把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刻在了我们灵魂中吗?在活着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办法能知道我们被刻入了什么的。
“只有等我们死后,灵魂被收集起来之时,灵摆的持有者才能真正窥见它的全貌——他说这是如今我们对抗全知全能的灭世女神的,唯一的办法。”
“可这样的话你们也会死的!”
虹彩闻言看向渡。
“但不这么做,所有人都会死。”
他说——他已经做好了觉悟。
渡说不出话来。
众人因此沉默了许久。
终于,贤站起身来——他向两位眷龙询问物资的多少。
二人如实回答了他。
在稍加计算之后,贤要来纸张,将星舰的联络号码给了他们——他说他们收集到的物资已经足够支持他们航行一阵子了,要他们在自己和渡离开后,趁着扎克注意不到的现在即刻起航,去与大部队联络。
可极光却摇了摇头,没有收下。
“我建议你们和我们一起离开。”他说。
而后,表情凝重起来了的他,说了这样一件事情——也许因为是眷龙的缘故,他说他们两个哪怕没被污染,也还是能听懂那些半龙怪物的呓语。
而在前些天的时候,扎克,以及早已在最开始的几年里就被破灭之光同化完毕的黑牙与紫毒罕见地同时离开了作为“巢穴”的王宫,而自那之后,自己和虹彩便频频从怪物的梦呓当中听闻一些类似于“刺眼的星”、“老鼠进来了”、“吃掉”之类的词汇。
“本来我们还以为是那些怪物的智能提升了的缘故,可在两天后,我们听到了一些……很不妙的词组。”虹彩说。
那些有着鳞兽头颅,和细长得不成比例、覆盖有鳞片与骨刺的惨灰色四肢与尾巴,硕大的眼睛发出荧荧黄光的丑陋亚龙们开始如同蛙鸣一般,频频提起除了白龙与青叶外的五卿的名号——若是仅仅如此倒也不至于令人在意,可是……
“……每当它们有一个说出了这些,总是会紧跟着一个声音……附和它说……
“‘死’。”
寒毛直竖。
“这……怎么可能?!”渡大叫起来——他不相信这一切,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能被选拔进这次行动中的,除了本就实力不俗的兄长以及其他三卿之外,全都是原本在对抗亚龙军团时表现活跃的强者。
“他们怎么可能会……明明大家都约好了,说甩开它们之后就来和我们汇合……!”
可两位眷龙却表现得异常悲观。
“那是你还不了解……那个人如今强大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虹彩说。
而后,他叫二人跟他们到地上去——在那里,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半龙化的虹彩用龙息将远处的一片废墟整个夷为平地。
“这还只是我们两个在没被同化的状态下,从他那里得来的力量增幅。”虹彩收回了那些角与鳞片——看起来,他并不喜欢这个“与亚龙怪物们趋同”的姿态。
“而已经被他的破坏冲动同化的哥哥们获得的增幅就更加离谱了,”极光摘去了右手的手套——他身上的异化甚至都固定了下来,“就算是被他交付了那种任务的我,在这几十年里也是靠着今天的偷袭才第一次成功……所以,就更不用说他自己了——你们几个就算一起上也赢不了他的,就算有着你们所谓的那个‘召唤法’。”
渡乍一下难以接受。
“可是……如果他们是因为别的事情才离开的……”他说着——可连自己都觉得是在异想天开。
于是极光便也斩断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不可能的,我们已经呆在这里几十年了,他们三个从来未曾离开过这里这么久,甚至同时出动也是第一次……”他说,“以他如今的脾气,是绝不可能放着眼前的‘入侵者’不管……!”
话还没有说完,就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一样,他与虹彩突然警惕地望向昏沉的天空。
一阵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自四面八方袭来——
“怎么在这个时候?!”虹彩惊呼了起来,“快回去——他回来了!”
没有多想,贤拉起渡就跟随着两位眷龙回到了先前躲藏的地下洞口中。
而后的事情,渡就记不清了——他关于王都废墟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天空中那遮天蔽日的巨龙,与紧紧跟随巨龙的一黑一紫双龙在天穹上模糊的身影……
……冷金的注视?
之后的便是一大片模糊不清的记忆残影——等它终于清晰起来时,渡已经回到未陷落区好一段时日了。
“为什么……我在这……?”
自称一同返航的宙读说,他是因目睹了兄长为掩护大家撤离而牺牲,受到了刺激才强迫自己将一切全部遗忘了的。
“你说兄长大人……死了……?!”
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兄长大人是不会死的!
他本想这么说,可不知为何,大脑却已经笃定了这一事实。
“怎么会……”
他垂下头,却正因此看见了自己死死攥在手中的灵摆——宙读说,自从贤死后,醒时的他就从来没有哪怕一秒钟肯把灵摆放开,以至于手都已经被灵摆的尖端扎穿过好多次了。
“为了能治疗你的手,我们只能使用镇定剂。”他道歉说,“但每一次醒过来之后,你还是会去把这枚灵摆抓在手里。”
渡对此并没有在意。
“……这样啊。”他只是问,“那,其他人呢?御灵代大哥……阿鹘、还有相良哥呢?!他们在哪?!”
一旁的刻读摇了摇头。
他说当初逃出王都时,曾按照贤留下的讯息去寻找那艘星舰——却只看到了它四分五裂的残骸,至于人……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两枚祖母绿的残片给了渡——渡知道,那曾是相良拼图吊坠的一部分……至于海蓝宝的另一半,则在数百年前便已经消失在了茫茫星海之中。
他把遗物接了过来。
“原来真的是这样……”
从最初的应激中缓过来,渡终于接受了现实。
“……那,嫂子她还好吗?”他问,“她是个很脆弱的人……这样的事,她也一定很难过吧。”
两位魔术师对视了一下。
之后,他们将莉林已经连续数周闭门谢客的事情告诉了渡。
“她受了相当大的打击……而且事实上,自从我们回来之后,大家就一直处在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宙读说。
“他们都希望你与拉克什米女士可以尽快振作起来,只是……”刻读说,“我们两个和占术姬小姐……还有我们暂时没有敢透露身份的零伊的情况还好……但民众们对那个人的‘兄弟’及子嗣们……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
他还说,如果再没有一个首领能来“主持公道”的话,人们就要以“民意”来审判他们了——甚至,他们现在已经被限制住了人身自由。
“你说什么?!”渡震惊于人们的不冷静——明明零伊与扎克的悲剧还恍若昨日,他无法理解人们竟能如此健忘,“不能让他们这么做!这样最终受害的还是他们自己!我这就……不。”
渡说着就从椅子上跳起,想要向外走去,可仅仅只是几步,他便冷静下来了。
“不对,我就算直接跑过去叫他们放人,他们也只会觉得我是在说疯话——我们需要让人们知道真相。”
“真相?但……”
“我知道,除了扎克与零伊之外,恐怕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渡转过头来,看向两位魔术师,“人们所需要的‘真相’,真的非得是真相不可吗?”
平日里倔强任性,总是凭着一股子冲劲莽来莽去的无色少年似乎在此时成为了大人。
“老师,我知道仅凭我一个人肯定不能说出令大家都接受的故事,所以,”他深呼吸,而后,向二人伸出手,“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帮我来完成一则关于扎克与零伊……不。
“是‘真榊与圣女柊’的神话。”
几日后,自沦陷区归来的渡召开了发布会——在最初对逝者的悼念以及对人们的担心表示感谢过后,他说他将讲出那些“原本只有少数王室成员才有资格知道”的“真相”。
他以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为蓝本,进行了大胆的改编——
他将“真榊”与“扎克”进行了切割,又顾虑到了人们的信仰,将他们心中的“地母神”与世界本源进行统合,创造出了一个爱世人、存在便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存续的善神。
而后,他承认了真榊是混血儿的事实,却将他生母的身份隐去,侧重点放在了他的诞生与使命上——渡编造了“神子”的称谓,说“正是因为同时继承了两个种族的血,才证明了他确实是被神明选中的那位,注定要去平息莉莉丝与亚当间仇恨的人”。
至于其父、邪龙索多玛,以及联合王国最后的动荡,招致这些的真凶,则是被渡一股脑地归结为了如今成为魔龙的扎克——他将如今已与灭世女神神格融合的扎克称作恶魔,说祂是自古时便一直存在于世界中,与善神对立的恶神,存在的目的便是毁灭这个世界,甚至有可能,当初莉莉丝与亚当共同母星的毁灭也是祂所为。
不知是渡的确有着成为演说家与宗教家的潜质,还是他那泣血一样的表演实在是让人不想怀疑他所言的真伪,人们真的被他那谎言中穿插着大量真实的话语唬住了。
“……怪不得哥哥总说历史啊,真相啊什么的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丫头。”听着渡给零伊翻案,又颠倒黑白一样地说“白翼是被恶神附身的真榊误导,如今已为谢罪而自杀”的和音感慨说——从小神职者们搭建出来的世界观早已崩塌,她庆幸自己即使这样还是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平静,“虽说我觉得这种改编已经算是……呃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整容’……了吧?要是这种弥天大谎被揭穿的话,他的下场会很惨的!”
“是啊……”
在那场骇人听闻的发布会后,以沦陷区幸存者的身份方才为大多数世人所知的学者,魔术师宙读与刻读也站了出来,趁着大家还没有回过味来前再一次肯定了这件事,再加上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心态,从房间中出来的莉林在得知了此事后的沉默态度,这半真半假的谎言也就三人成虎地成为了“真相”。
从冲击中久久回不过神来的人们就这么被诱导着,产生了一种“我们成为了恶神的帮凶”的思潮,而在这种愧疚感之中,占术姬塔罗特·蕾便顺理成章地抱着人造人零伊登台了。
“大、大家听我说!”占卜屋家的姑娘显然还不适应这种被长枪短炮对着的感觉,“现在还、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因为圣女柊给我们留下了新的希望!”
她举起了小零伊。
“这、这个孩子……零、零伊是我在薪堆之中发现的,继承圣女柊遗志之人!”她背诵着渡给她安排好的发言——却因为过于紧张而忘了词,“这、这是圣女……神……对!这是圣女神降下的奇迹!女神对我们的帮助从未断绝!我等终将会战胜那个恶魔!我们会战胜恶神扎克,拯救我们的世界的!
“如今我们……”
但甩开既定的发言稿后,这样的即兴发挥反而营造出了不错的效果——至少让人们从先前失败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化悲愤为力量,反抗的热情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谢谢。”当结束了数周的监禁之后,虹彩说。
战争自此之后从未停息。
在那之后的五十年里,借着经渡之手重建起的信仰,与对零伊魂之水晶中“净化”这一职能的研究,人们一度反攻废土。
这惊动了栖居于沦陷区最深处的眷龙——从未出现在前线的紫毒破天荒地亲自参与了战斗。
从他那与白翼同样混乱失去逻辑的话语中推断,他大概率是没接到扎克的命令,而擅自跑出来的。
区区一只堕落眷龙能够做的了什么?有些人曾想——可很快,事实却让他们绝望了起来。
那是人们未曾预料过的,压倒性的强大。本就是“神子的六分之一”的他在经过破灭之光的洗礼,将体内全部的潜能激发出来之后,甚至只是一击,便能将一艘恒星舰摧毁。
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甚至在战场上就因强烈的绝望和恐惧而崩溃,当着所有人的面,变成了半龙半人的亚龙怪物。
民众们陷入了恐慌。
“……但他并非不可战胜。”可渡却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他已经把自己的全力展示出来了——如今的我们确实没有与他匹敌的存在……但问题是,他只有‘一个’,而我们是‘一群’,不是吗?更何况——
“不就是眷龙吗?我们也有啊,虽说单打独斗可能胜不过他,但怎么说……还是二人呢。”
而后,他亲自参与,制定了之后的作战计划。
在漫长的战斗后,紫毒死了——这个不知自何时起便开始一心求死,却又被扎克禁止了自杀的眷龙在弥留之际恢复了清醒。
“对不起……求你们告诉……他,我不……恨……”
恨什么?紫毒终究没能说完遗言。
但历史的车轮依旧向前。
紫毒的死使得沦陷区的触手回缩了进去,人们因此大受鼓舞。
除了渡和占术姬他们,没人在意变得愈发沉默的两位眷龙——他们只想着赶快乘胜追击。
可谁承想,这只是灾难前的平静罢了。
紫黑色的眷龙从沦陷区中冲出,被雷电与怒火裹挟着的他发誓要为两个弟弟报仇。
庞大的舰队被冲得七零八落,在这位最年长眷龙的所及之处,新的破灭种子落地生根。
但他所带来的绝望却不止如此——因为极光死了。
被黑牙认定是“背叛者”的他没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反而是被对方生生扯出了心脏。
沸血喷涌了出来,却没在宇宙中留下一点痕迹。
直到那片令人窒息的雷云离去,残存的人们这才敢靠近过来为他收殓。
虹彩沉默着接过了极光那颜色发黑的水晶,却连葬礼都没有参加地将自己关了起来。
“连自己兄弟的最后一程都不送,真冷血。”有人这么说。
但被虹彩照看着长大的、御灵代的长子却摇了摇头:
“不,不如说他是太过伤心了,所以才连这最后一面都不敢见吧。”
“可……今后我们该怎么办?”占术姬问——赶鸭子上架成为领袖的少女只觉不安。
“一定会有办法的……”渡安慰着,却下意识地看向远处的人造人女孩。
如今已有七八岁模样的小零伊转过头来。
那双眼虽蒙上了阴翳,却仍清澈见底——一如渡初见大零伊时的模样。
会好起来的,渡如此祈求。
可却总是事与愿违。
同样都是各失去了一位眷龙,可在暗叛逆的怒火前,同样满心悲痛的人们却完全不是对手。
“因为他们不能以常理看待。”被父亲那大胆叛逆的死者苏生试验熏陶着长大的紫云院之女说,“古人说哀兵必胜,诚然,悲愤有时能够成为人的力量……但对方却是这种感情本身——他们就是塔纳托斯,是死的化身,在他们发怒了的如今,我们是再不可能用他们自己的力量杀死他们的了。”
“那难道我们要去爱他们吗?!”可少年质问道——作为黑咲的遗孤,被部落养大的混血儿几乎没有对生父的记忆,就连最尊敬的母亲,也早已凋谢在破灭的最深处,“我们难道要用爱去感化他吗?!开什么玩笑!我的母亲……你的父亲……!大伙可都是被他们给杀死的!我怎么可能原谅?!”
“没关系的,你不用勉强自己。”房间的门突然解了锁,不知将自己封闭了多久的虹彩终于走了出来,“如果恨的话,继续保持仇恨……或许会更轻松哦。”
“诺克斯……”渡却莫名觉得不妙,“你该不会……!”
可虹彩只是上前,将紫毒与极光重归澄澈的水晶,连同灵摆一起交还给了渡。
“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他说。
“那……你呢?!”占术姬向前,却也不敢将恋人追回,“诺克斯!”
“我……去做只有我能办到的事——
“原谅。”
他牺牲了自己。
张开的双臂将暗叛逆的怒火尽数接纳——当飞溅的鲜血模糊了黑牙的眼睛时,漆黑的破坏冲动被最后的魔法洗去。
“诺……克斯……”半龙的青年连嘴唇都在打颤,“为什么……?!”
可少年已经无法回答他了——早已失去了笑容的他,最后是微笑着逝去的。
所以渡便擅自代他回答了:
“因为他……说他要原谅。”
说实话,算不上是一个好的回答。
黑牙没有说话。
抓住了这样的契机,暗金色双眼被仇恨填满的少年拿起匕首,怒吼着向黑牙刺去。
渡来不及反应,可黑牙只是抬起了手臂——只听得一声脆响,少年的刀刃便弹开了。
“怎么可能……?!”初阵的少年慌了神。
黑牙却只是抬起那双相似颜色的眼,打量少年:
“你是……枭(Ruru)?长大了啊——和你母亲长得真像。”
但对于少年来说,这种家长一般的语气无异于火上浇油。
“你……!”他恨不得现在就要杀了黑牙,可渡却阻止了他。
“瑞伯……”渡本是要说什么的。
可黑牙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扎克……他曾要我保护好大家,可如今,我到底保护了个什么?
“倒不如说我搞砸了一切!我害死了他们!
“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在他把那些拜托给他们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见了——如果一切都不可挽回,那我们只有去死。”
他拿起了虹彩自进入卫队后便从不离身,却也未曾见血的心爱佩剑,却将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瑞伯?!”渡想要阻止他,“等等……!”
可黑牙已经听不进任何东西了。
“我对此没有意见,甚至,如果说这样能让一事无成的我也可以赎罪的话……
“那这命,你们拿去用便是!”
最后的一点绿纹随着生命的逝去而彻底洗净。
“或许……这里不存在任何的赢家。”
身着丧服的少女说——失去心爱之人的她亲自为两位眷龙收殓,而后,郑重地将最后的水晶也交与渡。
“这下,打败扎克的拼图就凑齐了呢!”她故作笑颜地打气。
“……嗯。”
渡还能说什么呢——血的气味久久地徘徊在在鼻腔中,这一次,他不论再怎么清洗也洗不掉它了。
他甚至恍惚着,对被自己忘记了死亡的兄长感到歉疚。
可年幼的零伊却只是仰着头,望着那一片连繁星都沉寂了的黑暗。
“他哭了。”突然,她说。
渡下意识也望了过去——才发现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不知何时,竟有莹莹绿光闪烁。
扎克现身了。
几乎占据了视野二分之一的魔龙仅仅只是振翅便能将大片的天区污染,祂讽刺般地赞扬着飞蛾的勇气,自顾自地将死亡作为最好的嘉奖。
先前若有若无的“优势”在绝对的强大面前荡然无存,连喘息机会也没有的人们恐惧着、仇恨着、奔逃着、抵抗着,可无论如何,他们再也无法收复失地,甚至,仅剩的那些生存空间也被逼迫着,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
而后,文明的体系崩塌了。
如今想来已经不知是那一方面先出的问题了,渡只知道,伴随着人员,以及那些完全自动化的工厂大量消失于战火,逐步丧失了生产能力的他们甚至连枪都是坏一个少一个了。
“可恶……!都怪我们过得太安逸了!”即便是顶尖研究员的刻读也不得不承认,“曾经的我们太过依赖文明的成果,以至于现在没了技术的辅助之后,我们甚至不如我们的老祖宗——他们可是徒手就能制作精密齿轮的!”
“但这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宙读却说,“倒不如说,在真正的末日发生之前,从来不会有人去担忧这种事情。”
“现在想来,他们三个没有一起上,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们的幸与不幸了。”莉林叹息。
“……从今往后,我们就转为防守吧。”她用手指在星图上比划着,“适当的……舍弃一些代价较高的天区,让大部队全部回撤进……”说着,她停下来看一旁的渡,问,“渡,‘那个东西’需要多大的场地?”
“诶?啊——半径137亿光年,”有些走神的渡连忙回答道,“正好是一个天区的大小。”
“肉眼观测的极限(1)么……”莉林说着,提笔在星图中画了两个圈,“让大家都撤回最外圈……守不守得住无所谓,但里面的——
“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那之后,莉林让渡不要再管前线的事情,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眷龙灵魂中所篆刻的信息中。
“你带孩子们到这去,”莉林将墙上星图中央的一个星系指给他看,“这单恒星系的第三颗星,我事先已经派人去探了,它是最适合的。”
“我知道了……可,嫂子你呢?”
“我和大家一起留在香巴拉——虽说如今战术上需要收缩,但我们也不能轻易地把这大片的星空白白送给扎克,不是么?”
渡望着眼前女性相比于自己显得愈发娇小的背影,又一次想起了兄长。
“那……”他垂下头来,“嫂子你千万要保重……不,是请务必保护好自己!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请你第一时间撤离!毕竟、毕竟……!”
“我知道的。”温柔的抚摸自头顶传来,渡抬眼,看见莉林转身上前,踮起脚摸了摸自己的头。
他感觉脸颊发烫。
“嫂、嫂子……我已经不、不是小孩子了……”他抗拒着——却没敢动弹。
所以莉林坏心眼地没有放手。
“我知道,只是你看,”她说着,眼里满是怜爱,“你已经这么高了,再过几年,我可就再够不到你头顶了——可不得趁现在多摸一摸?”
“嫂子……!”
“哎呀,我知道。”她收回手,保证道,“我会注意安全的,而且,我也会尽量保证大家都活下来,毕竟——”
她笑着。
“我们可都想亲眼看到胜利的那一天呢——带着你哥哥他们的份一起。”
渡望着她,于是点了点头。
“嗯!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那之后,渡从前线上撤了下来,乘坐着舰艇,与占术姬一起带着包括小零伊在内的孩子们,以及部分技术人员去往了未沦陷地带的最中心。
在那里,他试着凭借灵摆的魔力,将意识彻底探入眷龙的水晶——
一张宏大的星图绘卷赫然展开。
与如今的两位少女所知不同,除了那超乎常识的立体星图阵之外,那将中央星球的大地覆盖的、同样超出如今人们理解能力的核心法阵,也是与如今不同的模样——不仅指那完全不同的文句,它甚至还是需要篆刻在大地之中的,而非是游叶和游里他们所说分为上中下三层的模样!
甚至,少女们还从那之上看见了类似血痕的结构!
为什么是这样?!
但容不得少女们提出疑问,紧接着,被拼凑完整了的真相也汹涌而至——
在某个时间也变得毫无意义的尺度之上,这个世界正不断地轮回。
扎克也好、零伊也好、贤也好、莉林也好……世界里存在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大家在某个远大于世界、远大于熵的概念里,都曾出现过无数次。
自同一个名为虚无的母体中诞生的宇宙与地母神是远比连体婴还要紧密的存在。这对姊妹总是一同诞生,又一同死去;一起哺育出一个又一个璀璨的文明,也一起一次又一次地、将自身孕育出的婴儿们生生扼杀在羊水之中。
在每次轮回的最后,地母神总是最先被祂一母同胞的兄弟、破灭之光蚕食的,而这样的祂会逼迫宇宙中所孕育出的,最后一批文明去挣脱母体——只是,无论如何,就如同是尸体中一息尚存的胎儿那般,尚未发育健全的文明不管再怎么挣扎,最终也只能与母体一起毁灭、腐败,最终回归混沌的虚无。
这场葬礼自通称为扎克的集体无意识作为人类呱呱坠地开始,而后,大约会持续三千年,即扎克死亡为止——因为作为集体无意识最终且最为强大的具现化,扎克即是文明本身。他的死亡便是宣告了文明的死亡……
宣告了种族的灭绝。
而那之后,再无力孕育生命的、宇宙与地母神的命运便没了波澜——直到祂们朽烂、再一次被孕育、重新降生并发出第一声啼哭为止。
这命运无法被中止。
它无法被改变。
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等待末日降临,甚至,有时为了逃避未来所做的举动会反而加速终焉的来临。
这样绝望的轮回,扎克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他当然不知道,因为每一次轮回的结束,一切都将重新洗牌。
他只能懵懂地,从古老的粒子中获取信息,一点一点试图推测出有关上一次轮回的悲剧——然后,试着接受它作为自己的结局。
他不是没抗争过——抱着尽可能延长文明寿命的想法,他创造了眷龙:一开始是为了制作自己的备份,而后,则改为共享自己的生命。
换言之,扎克即是眷龙,眷龙即是扎克,他们的生命是相通的——从此扎克一人的死亡不会宣告文明的终结,而杀死眷龙也就意味着去一点点放干扎克的血。
“那这么说的话,如今的扎克只剩下六分之一的生命了?!”和音瞪大了眼睛。
“也意味着,文明因为眷龙的自相残杀毁去了六分之五,”琉希则说,“也难怪繁星文明会在黑牙瑞伯利昂死后不久崩溃了。”
“但这是因为扎克把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刻进了狄俄斯他们的灵魂里面,又让它只会在他们死后显现才……!”少女们听见渡说——那无色的少年站在宏伟的星图幻象前,无助地拉扯着那自兄长离世后便再未修剪过的长发。
他无法理解。
“为什么?”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我选做继承人,又和我做约定、要我杀了你……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又要把真相告诉我?!明明让我一无所知不是更好吗?!”
即便明知自己得不到任何答案,他也还是歇斯底里地,将所有人的关心都锁在了门外。
“告诉我啊,扎克!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所谓拯救世界的方法也一定只是安慰剂吧……可你为什么连这也都告诉了我?告诉我说我根本无法让你真正解脱?!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你选中的啊?!!”
似乎是对渡的质问起了反应,灵摆竟无风自动地发出光来——
于是,他看见了某种奇妙的景象。
如幻灯片一样快速闪过的好像是这个世界自诞生以来的历史,可却又莫名违和。
违和感不断积累,终于,当时代的指针指向渡本应诞生的那一秒时,他如挨了当头一棒——在这一切的一切皆与自己所知几乎无异的世界中,在他那些熟悉无比的哥哥姐姐们身边,唯独没有自己的存在!
寒意自后颈蔓延至全身。
渡只能呆滞地看着唯独自己消失了的历史不断向前。
而后,他注意到,在自己并不存在的世界中,代替自己做出相应的一个个选择的,是自己那据说是与扎克同天诞生的兄长。
他看见天性顽劣的兄长在失去养母庇护后,很快就被居心不良的养父灌醉下毒、无法反抗地自暴自弃却又被不清楚真相的扎克绝交,只能独自在角落舔舐伤口;他看见兄长在与对他的遭遇仍旧一无所知的扎克“和解”后,和对方一起在香巴拉号竣工的庆祝会上听托托双子的自夸;他看见兄长因为身份,被扎克对外以“俘虏”名义软禁在了穹顶里面,又因此,以帝国军意想不到的方式现身,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
渡看见是他制服了来行刺的鹘,是他被扎克拉去接酒醉后的苦水,是他独自一人杀穿了不死军的包围去支援扎克……
是他被扎克选做了继承者、是他陪着扎克度过了地下室里孤单的那一年多时光、是他从废纸堆中捡起了灵摆……却因理解不了扎克那好似失常了的所作所为,反而与对方渐行渐远——直至明星坠落。
于是,终于了解了真相的他猛然惊醒,却绝望的发现一切都不可挽回……
渡看见他就这么什么也改变不了地在最终决战中与扎克同归于尽……
他看见他在无尽的悔恨中敲响了文明的丧钟。
而后,在漫长的,如同倒带、又如同快进的奇妙图像后,历史再度重演——依旧没有自己。
渐渐地,在那些大同小异的轮回中,渡渐渐发现,似乎有看不见的因果缠绕成了漩涡——而中心,正是兄长与扎克……又或者,还要加上莉林和零伊。
一个是天命的复仇者,来自香巴拉废墟,用业火洗涤世界的帝星龙夔迹;一个是告死的天使,从巴比伦中降临,为世界献上毁灭舞踏的霸王龙扎克;一个是被乐园放逐的不死者,作为诸莉莉丝的女儿诞生,又注定用尸身孕育出下一次轮回的狱落鸟莉林;一个是揭开毁灭序幕的槲寄生,以亚当最终的圣女之名逝去,吹响了终焉号角的天堂鸟零伊。
如同彼此镜像般存在的他们是文明行将就木时候的焦点,一遍又一遍地,在命运的操纵下机械的舞动着,绝望而又一无所知地上演着每一次轮回的终曲。
“但就如同提出回归猜想的那位贤者并非每次都会在同样的时代诞生,又并非会在同样的年纪为它做下完全一致的定义一般,粒子在轮回的过程中,未必会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回归一开始的位置。”有声音这么说道。
于是渐渐地,眷龙出现了。
与渡想象的不同,与自己关系最好的狄俄斯最初并不存在——他是在某次轮回中,因为某个微小的事件扰动了因果,使得原本只会发育成为诺克斯——当时并无半身的他名为卡俄苏斯——的胚胎突然一分为二后才诞生的,意外的结果。
但就如同他的那四位兄长那样,他也依旧改变不了结局的走向——命运似乎格外喜欢固定的主角。
“难道我们注定如此死去?”不知何时开始,渐渐发觉了自身命运的黑龙会一遍遍地在咽气前,徒劳地询问面前同样渐渐冰冷僵硬起来的白龙。
而白龙只是挣扎着那残破的身躯,带着仇恨与不解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去咬穿黑龙的喉咙——一遍又一遍。
直到——
“难道我们注定如此死去?”黑龙麻木地问着,就好像这句台词也成了他固定的谢幕词一般。
说罢,白龙便一如既往地咬穿了他的喉咙。
可就在他“一如既往”地等待意识渐渐归于虚无时,沙哑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
“啊啊……上天——求你……
“若有来生,还请……让我记得这一切……我不想……
“再这么……兄弟相残……!”
白龙断了气。
论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多出来的一句祈求,仅仅只是多出几秒的垂死挣扎,却如同丢进池塘的一枚石子般,扰乱了因果的丝线。
它像是蝴蝶不经意间的振翅,远远地拨动了某对微不足道夫妻的命运——
在下一次的轮回中,某个本应一尸两命的可怜女人终于如愿将心爱的孩子生下——却又在一开始,被他那本不该有的白发血瞳吓得半死。
“若-礼多琉……我的孩子,妈妈可能不配做你的母亲……只是……希望你从此能像白色的河流般,高洁纯粹的行走于世。”渡听见,在接受现实后,发现自己依旧深爱孩子的女人那赎罪般的祈祷。
无数滋味在心头翻涌,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应。
“因果……量子的纠缠总是这么神奇,让毫不相关的人的命运,在某一时刻竟能如此联系在一起。”又有谁在感慨。
“但命运终究不容篡改。”可第三个声音却说——在那无情无机质的声音中,浪潮向那脆弱的灯火涌去,“看啊,这么快,这对母子就将再次死去——她们只是侥幸多活了几年,而这样的人在我们垂死挣扎的过程中比比皆是,就像眷龙。”
“是啊……比比皆是。”第四个声音却说,“可轮回并非一成不变,如同基因——错误无法避免,而在错误之中,人类……不,生命就存在于此,希望就存在于此。
“你且看——”
一次,两次,三次……历史的浪潮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想把这碍眼的火光吞没。
可这被暗元素过度侵蚀了的脆弱生命,其韧性却远远超出了命运的想象。
每被抹杀一次,这条“错误复制”出的无色幼龙,生命力就会变得愈发顽强——就好像是程序中寄生的恶性漏洞。
“好个伊寒神居。”他因此迎来了谁的注视,“本不存在的他如若真是虚无与死之化身,那死亡便也只会成为壮大其灵魂的食粮。”
“就算是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过是重归虚无。”可那悲观的声音却一次次的嘲笑他求生的徒劳,“他甚至连见我们一面都做不到——就算对于身边人来说如何的不可思议,他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人偶沉默地舞动着。
“可……万一呢?”良久,渡听见最初的声音说,“比起已经被固定成所谓‘主角’的我们,身为尘埃的他每一次重来,反倒比我们走得更远——
“至少,我很期待我们与他见面的那一天——或许,他就是我们一直在等的。”
“你希望他能够披甲代替我们当中的任何人?”第二个声音问。
“不,他是要成为他自己。”
于是,终于,在下一次的轮回中,尘埃的命运竟真的与舞台中央发生了交集。
第一次,白衣的贵公子只顾在舷窗内与谁人谈笑,并不屑于将悲悯的视线投向地上的苦难。
第十次,无意间瞥了眼地上,黑压压乱糟糟的肮脏人群叫他心烦。
第一百次……
被父母小心呵护的幼童突然躁动起来——他不耐烦地顶掉了盖在头顶的布。
鲜明的白色突兀地从阴沉的人群中跃出,可向着最前方拼命挤去的女人却又眼疾手快地将袍子重新按回在他的头顶。
她自认无人察觉——却不知在那方舟中,某个高高在上的王子被那抹白晃了眼,敏锐的视觉恰好将这一幕捕捉。
白发红眼的年幼幻龙,美好得如同杰作……
他不该存在于那样肮脏的环境中——王子傲慢地认为。
萌生了占为己有的心,他自我感动般地夺走了幼龙。
‘不过冷静想想,倒也确实是个累赘……等回去后随便送谁吧。’
可在面对那懵懂纯粹的灵魂时,空有白龙之名的王子却突然看清了自己的肮脏。
眼泪滴落的一瞬,命运的齿轮从此错了扣。
被风吹落的不知名种子终究是顶破了地板,牵线人偶们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抹异于看惯了的彼此的颜色。
“以我的真名,以及称号白龙起誓,渡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弟弟,我会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待他的。”少年发出了这一次生命中最重的誓言。
时针不断向前。
“如果这孩子有朝一日愿意追随我们的脚步的话,那就让人们叫他……嗯,青叶吧。”异瞳的白龙远远地望着远处山坡上与眷龙们嬉闹的小龙,忽然说道。
“青叶?可我看他比你还适合白龙哎?”灰发的黑龙摇晃着杯中的饮料。
“可白龙不是已经归我了嘛!”白龙笑嘻嘻地——这样似乎只有幼时才有的顽劣笑脸在此前的无数次轮回中,从未出现如今一度与对方闹僵的他脸上,“至于为什么是青叶……你是想听重生流的说法,还是想听直觉流的说法?”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显然,后者——至少可信度高。”
“好吧,那我也当是直觉——在看见他的时候,我有一种预感……他或许,能够成为我们每个人的奇迹之星。”
“——而这,就是我选择你的理由。”
幻灯片自此戛然而止,扎克的幻象出现在了渡的面前。
“抱歉,我好像自父亲死后就一直在强迫你做些不喜欢的事。”他说着,蹲下身来,将不知何时已经跪坐在地泪流满面的渡的眼泪擦干,“但我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为了哪怕只有你自己能够逃离这个绝望的循环,我只能这么做。
“你是我所见过唯一从未被命运桎梏,同时又保持着无与伦比纯粹的高洁者,”他说,“我很感谢、也很歉疚你竟从没恨过谁……你真的很了不起。
“实话实说吧,我给你的……是个保护阵——当我的血与灵魂撒在上面时,这个世界依旧会毁灭,但它可以让阵内的所有人不因世界毁灭而死、保持肉身与记忆地直接前往下一次轮回,好赶在地母神被破灭之光同化前真正的突破这个宇宙的封锁——让我们的文明‘成年’。
“只是……想要它能够成功启动的话,杀死我、运转这个法阵的人心中一定不要存在任何的破坏冲动——这恐怕也是之前的轮回中我们失败的原因吧……
“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是可以拯救这个世界……拯救我们的文明的。”
说着,那幻象就渐渐地要消失了。
“等等!”渡此时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对方的手——灵魂的幻影也因此意外的张大了眼睛。
“就算我真的能够拯救这个世界,拯救这个文明的话……那你呢?!你要怎么办?!”他问道,“兄长大人也好,狄俄斯他们也好……大家都已经迎来了命定的结局……这我已经改变不了了,但我不想连你也要像那样死去……!”
幻影只是轻笑。
“可你不是已经答应说,要替贤杀我吗?”他问。
“但如说我连兄长的命运都能顶替的话……那替你去死又何妨!”
血红的瞳中没有半点的犹豫。
幻影彻底被少年震撼了。
他沉默着,良久,才终于伸出手,在渡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一点也不痛。
“笨蛋,”他笑骂道,“我故意抛个饵你就非得上钩吗?就像夔迹所说,你不必成为我们当中的谁——你是要去成为你自己的。再说,你有净化‘我’的本事吗?
“别忘了,现在的‘我’几乎已经可以说是代替了那个只剩空壳的灭世女神,成为破灭之光在这个世界上的母巢了。”
“可是……!”
“别可是了,听话。”幻影摆了摆手,彻底消失在了渡的面前,“你就当这是……
“我对你提的最后一个无理要求好了。”
光芒熄灭了。
————————tbc
【注】
1.宇宙年龄为137亿年,也就是说,人眼所能捕捉到的光最远来自距自己137亿光年处(但不代表见到的图像,其物体如今还在原处→因此实际上,可观测宇宙的半径为465亿光年,而根据宇宙暴胀理论,实际宇宙的大小是可观测宇宙的250~3*10^23倍)
——
【关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人名地名】
1.枭:ruru,毛利语,猫头鹰;另,古籍中称枭是食母的不孝鸟,常与食父的破镜兽并提。
2.卡俄苏斯:Chaosseus;chaos,卡俄斯,罗马神话中的混沌神。
——
如果要给繁星文明补一个主题曲的话,或许应该就是加藤有加利的《全知全能的树》吧……
“自赤红的苹果坠地之日起,相逢与离别都已然注定。
“——尽管已知晓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