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游戏王ARC-V】向着乐园……Episode 58.Fly me to the moon
Episode 58.Fly me to the moon
渡所救下的少年名叫白龙希空，而少女则是他的妹妹，白龙乃羽。
或许对于记忆之外的观测者少女们来讲，这是两个淹没在历史角落中略显陌生的名字，但在那时，包括从万里之外的永冬雪国辗转至此的渡与朝雾夕雾在内，几乎没人不会听说过他们——这一代秭穰白龙王最年幼的一双儿女。
由于其他的子嗣几乎都已成年，又在各自的领域中已有建树的原因，这对年纪几乎要与哥哥姐姐们的子女年纪相当的小王储并未被太过重视。但毕竟王储的言行事关王室的“脸面”，因此，王室施加给二人的压力与束缚甚至胜过他们的哥哥姐姐。
“所以……你们这是嫌他们管的太严，离家出走了？”朝雾问。
这让希空一时语塞。
“呃……”他想了想，说，“算……是吧……？不过比起记忆中的贤和祈暮，我跟乃羽其实算是过得非常快活的啦，而且父王他们也答应了我们，只要成年了，我们想干什么都可以。只是……”
说到这，小王子语气沉了下去。
“已经没什么能留给我们优哉游哉长大的时间了。”
“诶？”
记忆之中的三人一时还无法理解希空的话语，但记忆外上帝视角的少女们却反应了过来——
红莲期极寒事件。
就像是第四纪冰河期，即所谓“冰河世纪”之于科学世界一般，这是中心世界地质历史上最有名的一次全球大降温。
根据大量的地层勘探和语焉不详的飘渺传说来看，事故、火山、极端气候，以及紧随其后的冰山崩解与洋流中断，一连串的天灾人祸让母星的气温来了场高台跳水，在短短的不到一代人的时间里便“凭空蒸发”了十多度，可要让这温度回升，却反反复复地折腾了三百万余年——直到第五世中期才正真结束。
这为中心世界地质学家们和古生物学家们提供了大量丰富的研究内容，可对于那些历史学家而言，这却是段令他们无比痛心的真空，除了一些大寒灾或大洪水之类的创伤神话之外，便只剩下那些被冰川刀劈斧削过后的峡谷，同其间少许扭曲难辨的石刻与壁画。
毫不留情的讲，自诩拥有千百万年历史传承的中心世界，文明的脉络早在那时便被一分为二，如今延续下来的，不过是披着前文明皮、与前文明仅有微弱血脉联系的另一批人罢了。
建筑与文字消弭在暴风雪中，分属不同时代的历史与神话在口口相传中佚失混同，不断扩张的降雪线驱赶着人们不断南下、直到退无可退地被冻成一具具冰雕……以至终于春回大地，幸存者们从分散各地的庇护所中钻出建立起新的文明、再懵懂地回顾那些老族长的故事时，会情不自禁地开始质疑，以为是先祖被冷风吹昏了头的臆想。
直到某个坚信自己是传说中贤王血裔的青年，带领将信将疑的族人按图索骥般地将群山中某颗独木成林的巨树认定做是世界树，并在她的脚下高高地落下探铲——
这个在极寒炼狱中失落了上百万年的文明才再一次被人们所知。
但，现在的问题是，渡记忆中的那时，那场灾难未曾显现任何的端倪，万事万物都欣欣向荣，蓬勃着向前展现出进步的活力。
希空又是怎么预见的？
身为白龙卿转生的他除拥有一些额外的记忆之外，根本就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孩子。
他是怎么预知到这样的事情的？
而一旁没开过口的乃羽却说话了。
“其实……”或许是从兄长口中得知自己为先祖白龙医鸟转生的小公主从未因此得意骄纵，“我们是听大祖母说的。”
“大祖母？”夕雾问。
“她……是位很老很老的，我们白龙的祖先。”小公主说，“她知道很多东西，也会做出很多非常准的预言，所以大家都非常尊敬她。
“一般每隔一百年父王就会请她做一次预言的，但前不久新年时候的这一次……”
她没能说下去，白银般的眸子逐渐潮湿起来。
于是哥哥希空便替她继续了：
“这一次她预言了这颗星球再过不久就要出现寒灾的事情，并且……没有给我们任何应对的建议——她给我们的文明直接判了死刑。
“所以我和乃羽才想到了离开，”他抬头望向渡，澄澈的金瞳中没有半分虚假，“那些不靠谱的大人已经认命了，但我和乃羽！
“我们两个绝对会找到让大家都活下来的办法的！”
现在或许该暂时把财团问题的重要性往后排了。
因此，将小家伙们草草安置在了那个堆满纸箱的新家中后，顾不上歇息的渡来到了王宫。
“莉林，果然是你。”在见到了王宫最深处华贵房间中的娇小女性后，渡说，“一口气预言三百多万年的气候，你可真厉害——这该不会是你玩腻了想推倒重来的借口罢！”
“怎么会，”可对方只与自己绕圈子，“只是，从我手中流逝的时间越多，我便越意识到，所谓命运的流向，势是无法改变的，该发生的它总是会发生——虽然最初的数百万年，你我的不成熟确实引出了不少变数，但现在，你领受了月神的权能，而我是白龙的始祖母，一切都已经回归到了既有的秩序。”
“又是你所谓的‘原型世界’？”
“没错，一如我的记忆。”
这样的发言只会让渡发笑。
“那你有没有预言到我现在，就站在这里，向你发问——这可是这么些年来最有希望冲破重力的一次，你为什么要他们放弃现在的一切、要他们眼睁睁地等死？！你就不怕你错了？！”
“我倒宁愿自己错了——可是渡，这些孩子的确生不逢时。”那魔女却说，“至于预言，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我想你应当是清楚的，关于未来，这世上几乎所有人的眼都看不见，因此他们偶尔能得偿所愿，但更多的时候却反而徒劳无功；而我，与你们不同。”
她在房间内缓缓踱步，向着渡张开双臂，笑着，却分明没有任何的温度。
“拜我这可恨的身份所赐，我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大势，而按照这个势向下推演，我的记忆呈现给我的是——
“无论做任何的补救，以如今文明的程度，是绝对不可能挺得过接下来漫长的冰期的。
“我们最好马上做出取舍。”她说。
“可是，如果我们靠的不是如今的技术水平，而是繁星文明的来度过接下来的严寒呢？”
突然，少年稚嫩的嗓音横插了进来。
“希空？！”
渡惊愕的回头，发现小王子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旁，在他的身后，银白色的小丫头朝雾慌慌张张地，似乎在意识到自己好像能被人看见了的瞬间往渡身后猛地一藏，然后才带着小心地探出头来，冲渡做了个口型——“对不起，没拉住”。
而莉林的表情也因小王子的出现软化了下来，她望着眼前的少年，良久才唤出一声：
“贤……”
“……大祖母。”可希空或许要让莉林失望了，“父亲他们都说没人知道您到底活过多少年，或许、您是从世界诞生伊始便存在的，但我却从未从白龙 祈暮的记忆中找到过您存在的痕迹，便一直没敢妄下判断——结果，原来我猜的是对的，您真的是那位拉克什米·莉林。
“既然这样的话，您也一定是清楚的吧，当然，渡也是——如今悬挂在我们夜空中的那颗卫星，月亮，就是我们传说中的那个‘故乡’，香巴拉，不是吗？”
——“香巴拉！？”记忆之外的少女们与渡一齐惊呼出了声。
可希空却对渡表现出的震惊感到意外，并一口咬定，说月海的形状同贤记忆中那个与扎克初来乍到时候的荒芜星球别无二致，又说那里一定还留存有来自繁星文明的大量资料与技术，甚至是生产线，只要能想办法到达月球，那么接下来的严寒就不会再是什么问题了。
莉林对此则是沉默。
在这时间被无限拉长的沉默过后，令渡更加难以置信的是，莉林让步了。
她答应希空说会提供一部分资金作为启动，但为了能至少让足以维持社会运转数量的资源在几十年后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大降温中幸存，其他的就只能靠希空个人能力争取了。
喜出望外的小王子生怕下一秒莉林会反悔一样飞快地答应了——甚至还要她留字据。
莉林居然也真的留了——一式两份。
“……所以我们其实真的像爸爸妈妈曾经讲过的一样，是从月亮上下来的？”
回家的路上，方才旁听了全程的朝雾比起即将可能到来的灾难更在意月亮，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拉着渡不肯放手，“先祖先祖，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呀？金灿灿的样子真的是因为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嘛？！”
“这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渡只能应付，“都是我很小很小时候的事了，已经记不大清了。”
“不是吧——”少女的悲鸣在街巷里回荡。
而这时，渡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拉了一下。
“Watar, ihav-anan nu… Sham-bara jyat Lulane tu kasta?（渡，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吗？）”回过头来，渡看见希空仰头用莉莉丝语问他，眼神中比起困惑，更多的是一种忧虑，“那颗卫星是香巴拉这件事……不是你们在第一世时候就探明了的吗？扎克和零伊在距离地球最近的星球上留了份礼物，所以你们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建起神话中现代人都以为是夸张过的那些过于巨大的天空战舰，还做到了……算了，没什么——作为这些的亲历者，你不应当是像莉林一样清楚的吗？”
“我……”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倒不如说，这怎么答得上来？
“因为生了场很重的病所以期间很多事都记不得了”——谎言早已条件反射般的到了嘴边。
但希空是能够辨别谎言的兄长的转生，这让他变得不敢说谎了。
那，说真话？
告诉他说自己当初因为人们要自己同莉林结合，一气之下跳了湖，直到五百万年后才被复活，复活后却又因为气莉林没告诉自己真相，便稀里糊涂地成了土著人的神明，反过头来把自己曾经的同胞们杀了个干净？
他怎么敢！
即使当时自己的立场哪怕放在如今来看也或许称得上是正义，可……
自己杀死的可是包括自己儿女在内的，来自繁星的同胞们！
这个罪名，他是唯独不敢让兄长的转生知晓的！
所以即使明白沉默也会让对方起疑，渡也依旧选择了沉默。
他怕希空接下来会因此逼问什么，可希空只是紧紧跟在自己身边，仰着脸，视线如同阳光一般把他灼痛。
这才是兄长毫无自觉的一贯手段，渡忽然记了起来。
小时候的自己是根本扛不住被兄长这么看着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
“诶？怎么了怎么了？”忽然，少女单纯明快的声音将愈发压抑的气氛吹散，“怎么突然都不讲话啦？”
这让希空的视线不得已转移到了朝雾身上。
“嗯？没怎么啊。”他很自然地掩饰了过去，“毕竟一路上又不是总有话题可聊的嘛。”
“这样？”朝雾将信将疑地，不过没有深究便指着不远处的某家餐馆，“那我们去那吃点东西吧？”
“诶？为什么突然……”这让才认识朝雾不到一天的希空有些反应不过来。
“因为我饿了！”理直气壮地。
“呃……好吧——不过我想我们还是打包吧？带上乃羽和夕雾的份。”
“好耶！”
……
之后，日子便也一如既往地飞逝。
莉林的首肯让王室没有再去深究希空与乃羽的“离家出走”，而为了方便行动干脆直接在青叶家住下的二人便也在那幢说不上宽敞的小屋里与渡还有青叶姐弟结成了最初的搭档。
但毕竟除了渡之外的大家还都只是一群孩子，在面对“如何飞去月球”这一当时哪怕最富盛名的学者看来都有些天方夜谭的前沿难题时，他们除了一腔热血与幻想外别无他物，因此，说起来甚至有些滑稽，在这个被朝雾高举着饮料命名做“归乡者”的研究小组，在一开始反倒像是渡和希空两个有着繁星时代知识的人私下开办的半吊子教学班。
只是，静下心来从零开始教了几年，又各自在图书馆或是大学浸淫旁听了许多后，渡却隐隐开始觉得，或许这些孩子生来就是该做这些的。
首先是有着惊人心算能力的乃羽和时常搞砸实验、却在理论上常常将渡和希空都辩得哑口无言的朝雾，两个头脑聪明的小姑娘早已不满足于彼此性格上的互补，甚至连天赋都配合得天衣无缝，靠着你算我写出来的满满一黑板公式成功打进了学界的圈子，结识了不少有意寻找后继者的学者后，便一脚把只知概念而不知缘由的渡跟希空踢到了后面；而简直就像是姐姐反面的夕雾虽没有那般敏锐的头脑，却有着一双稳稳当当的手和过分的好运气——自此包揽了组内大大小小的各种试验。
至于原本还能靠着繁星文明的深厚积淀显摆些许的渡和希空……事到如今也只能感慨一声自己确实没什么天赋，或是借着长久的阅历充当万能扳手，或是凭借自己的身份和记忆继承来的那些经验去与那些或是感兴趣或是犹豫观望的投资者们斡旋了。
这么看的话，或许用不了太久他们就能实现结组时候确定下的第一个目标——让自己做的飞行器突破如今飞空艇的极限了吧。
但现实往往不能尽随人愿。
基于现有飞空艇模样的模型接连失败，而模仿繁星文明舰艇的设计则因为如今的文明根本无法复原动力设施而动弹不得，至于记忆外少女们所熟悉的、类似科学世界火箭一般的设计也不是没有出现在朝雾天马行空的设计稿中，只可惜因为这样那样的一系列阴差阳错，而被当时的他们认作是“过于挥霍能源，并且稳定性奇差”的失败品丢进了废纸篓里。
“真是头大——哎，对了，先祖，你不是说以前的精灵们，随随便便精灵化就能飞上宇宙嘛？怎么现在哪怕是先祖你都办不到了？”将又一个被画上大叉的设计稿揉成纸篓中的团子后，朝雾扁着嘴从纸堆里抬头问渡。
“这个嘛，其实，我们当初那个时代精灵化后所拥有的庞大体型，要么是靠着来自成千上万人一致的思潮和信仰，要么，就是要把一整颗行星，甚至恒星的生机，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灵力榨干了才行的。”渡也很无奈。
“……力大砖飞？”乃羽从计算中分了心。
“啊哈哈……算是吧。”希空说，“那时候精灵化的研究其实才刚起步，灵力转化率在现在人看来低得甚至算是暴殄天物了。”
“但如今我们，倒不如说是正因为灵力的萎缩、连带着其他的能源也没那么好开采了，才开始变得对所谓转化率和利用率斤斤计较的。”夕雾却说，“如果我们……不，没什么——这个办法行不通的话，我们去找下一个吧。”
“但真正可行的办法到底躲在哪里了啊！”
朝雾抓狂的叫嚷声在房间内响彻——也成了他们的常态。
直到在故纸堆里翻到了一篇文献。
“《关于阿赫梨蛮粒子与司攀得枚粒子的相互作用在伏剌示喀得场模型中的一个新解》？”希空一字一句地念出了朝雾挥动着文献上的那些甚至无法被记忆外的少女们转换成当今可理解词汇的语句，“这个在白龙卿的记忆里倒是确实有——但哪怕是以繁星文明的眼光来看，他这个……现在该改名叫阿维斯塔定理了——也只是把物理学和魔导学统一起来罢了，和我们现在正在做的根本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还没等希空把尾音落下，朝雾的否定词就机关枪一样扫射了过来，“你这是被前前世给思维定式啦！”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毫不在乎自己的发言在对方眼中有多么的傲慢与惊世骇俗——偏偏她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是，一条定理而已，办不到什么，”她手指甲噼噼啪啪地弹着封面，“但，像你说的，它可是能把科学同魔法统一起来的理论——
“科学我们试了，魔法也试了，甚至！我们就差靠灵力、就差靠着烧谁的命去做飞行器了！但是！既然他们都有各式各样的缺陷和毛病导致行不通，那为什么。”
她看着希空，眼瞳明亮如琥珀的火焰。
“我们不把他们从根源上结合起来试试呢？”
几个月之后，一台崭新的，在此前与之后的历史中都未曾存在过的飞行器原型在青叶的后院中降生。
那是一个光滑的纺锤形载具，以复数个理论彼此取长补短构建成的、独一无二的反重力原件为基础，依靠着取自地脉、理论上小小一块便能支撑数十年的天然水晶核心，在第一次空载的试验中便眨眼间将如今这批人们指尖所及的最高峰翻了一番，昙花般的一跃便将云海牢牢踩在了脚下。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如果不是被同龄人的希空拉着的话，素来咋咋呼呼的朝雾怕不是要忘掉自己远未成年的事实，和那些庆祝的学者们来一场不醉不归。
而那之后，无人载荷量一次又一次突破新高，渐渐地，他们决定放些活物上去试试。
啮齿兽、中型鸟类、狼犬大小的食肉兽……终于，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他们将接下来的载人飞行试验刊登在了广告上。
“这绝对是划时代的一步！虽说我们接下来很快就能做出比这还要厉害的！”朝雾激动得好像试验已经成功了一般。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喔。”穿戴好装备的渡路过时顺手按了按小丫头的脑袋，“最终的调试做好了吗？”
“当然！‘飞越者-5’的各项参数都已经完美符合了我和小乃羽的计算！”
“真的吗？没有算错哪个小数点吧？又或者忘掉了哪个临界现象——我记得这次的能源载荷是比之前多了些的，对吧？”鬼使神差地，渡下意识半开玩笑地问说。
“唔……没·有·啦——”小丫头于是鼓起脸推渡的后背，“我们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嘛！你放心上就好啦。啊哈，还是说，先祖你紧张了？”
“哈哈哈，怎么会。”
谁也没把出发前缓解气氛的玩闹放在心上。
等到了时间，在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中简要地对接下来的试验做了介绍，渡便当着一众记者的面坐进了飞行器中。
简单地通过内设的通讯器与不远处高楼中的希空沟通几句，伴随着倒计时归零，飞行器点了火。
随着最初的颠簸，飞行器如计算般腾空而起，而当繁多的操作逐一到位，偷闲将视线向下瞥去，渡看见朝雾在希空身边冲自己挥手。
最不确定的起飞阶段总算是平稳度过了，渡想着，便调试仪器，让飞行器试着去挑战更高的天空。
可就在将功率按照原本约好的那般调至最大的瞬间，耳畔传来的陌生嗡鸣却让渡忽地头皮发紧。
但渡来不及分辨，小家伙们惊恐的声音转瞬间也从通讯器中炸响。
而后，不明缘由的颠簸控制了整个飞行器，视窗前的景象开始极速偏转。
——“至少不要伤到地面上的人。”在意识归于虚无前，渡只来得及把方向舵死死扳向不远处的密林。
轰隆一声，试验在众目睽睽下失败了。
朝雾设计飞行器时的误打误撞引出了一条甚至连繁星文明也未曾察觉的隐秘知识——魔力回流。
这是只有以特定比例的天然水晶作为法阵核心时候才可能出现的特殊现象，表现为满载状态下原本应该被水晶输送到法阵各处的魔力忽然的逆流，若是不立即加以干预，那么水晶内压缩到极限的魔力很快就会以爆炸的形式立刻宣泄出来，造成范围惊人的物理杀伤之余，还会短暂地造成更广域的魔力沉默。
是的，这就是后世舞网之所以成为那般凄惨废墟的真正原因。
而这一次，也或许是历史上第一次有记录的魔力回流所造成的结果是——“飞越者-5”在一道刺眼的闪光后化作了上千枚碎片，而它坠毁落点附近十米距离的所有有形之物都被那一瞬间的高能冲击烧得焦黑，甚至连地面也被削去了几米，简直，如同是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当然，这都是渡后来才知道的。
那时，从深沉的虚无中被打捞起，睁开了那双不知被什么遮挡了半边视线的眼皮时候，茫然而又混沌的大脑捕捉到的第一个影像是猛扑上来的白色。
“朝……雾……？”声带不知为何连发声都有些刺痛，试探着呼唤眼前嚎啕少女的名字后，肺脏反而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剧烈咳嗽起来。
他顾不上怀里的小家伙是不是被自己突然的状况吓干了眼泪，只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蜷缩起来，直到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
“我……这是……？”
“毕竟是那样惨烈的现场，要是你立刻就能从一地焦肉变回原样，那不反倒是有鬼？”三言两语打发走小家伙们的莉林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所以我稍微出面干涉了下——现在是夏天，你已经‘躺在这’三个月了，要想‘痊愈’的话，怎么说也得到秋冬，不是么？”
“这样……”久违到几乎无比陌生的虚脱感和浑身过敏一般的痛痒感让渡根本没有力气同莉林说话，只是背过身去蜷了起来，“这次欠你个人情。”
可笑声却也从背后传来。
“不，怎么会，”她的声音似乎格外高兴，“你，不，我是说，你们这次试验的结果，虽然很遗憾，但结果上却又确实给我带来了些意外之喜哦。”
意外之喜？
疲倦的渡想不出莉林的所指，沉重的眼皮合上之前，只隐约地透过窗户的玻璃，望见女人那双紫色的眼瞳，不知怎的好像比印象中的明亮许多——就像是发着光。
……发着光？莫名觉得很讨厌，就像是自己忘记了要时刻留心她的什么……
可，是什么来着？
唔……
好困，想不起来……
或许……不是什么很重要的……
事……
……吧。
最后一丝苦苦支持的神智崩颓，渡又陷入了先前那般的沉睡。
等到再度醒来，他径直撞上了蹑手蹑脚爬到身上的橙金色眼瞳。
“呃！”月光下比起初见时候面庞多了些棱角的王子显然被吓了一跳，伸出的手明明没有触碰到任何却触电般地缩回背后。
“……希空？”视野仍被绷带缠住了一半，渡茫然地看着慌里慌张退下去在一旁椅子上乖乖正坐的少年，“有什么事吗？”
“我……”希空却只像是闯祸被抓了现行一样，嗫嚅着躲闪了半天才最终认命，“那个、呃，渡，可能你不信但是……我……呃、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伤？”
“嗯……毕竟你白、白天的时候也应该听朝雾，呃、也可能她怕你想起来所以没提……总、总之！”逆光完美地将他的表情隐藏，“……那天发生的事，真的，太可怕了，可怕到就连我也好几次做了噩梦。
“甚至这都是大祖母拦着，替我们把搜救和整理数据的事情做好了，我们也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真的，渡，真的，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死在那了。”他语无伦次地扯着头发，“但那么过了几周之后，大祖母却突然告诉我们说，你活下来了，真的……渡，你绝对不敢想，真的，我甚至差点以为自己或者她有一个疯了！
“那样惨烈的爆炸怎么可能会有人活着……！呃、不……抱歉，渡，我想说的是……这真是个奇迹……对，奇迹，不是吗……？！”说着，他试图抬头和渡对视，可稍稍抬起偏转、终于脱离了逆光的眼瞳却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恐地收缩成了一条细线——
因为渡兀自将缠住了头部的绷带解开了——果然，毫发无伤。
脖颈处属于喉结的阴影狠狠地颠簸了几次，希空似乎想要开口叫喊，却被渡止住了。
“嘘——就当是我俩间的秘密吧？”若是曾经的话渡一定会想法设法对希空遮掩吧，但苏醒过后，他却莫名看开了些许，又像是自觉无法掩盖真相的破罐子破摔，“其实我啊，从之前，唔，大约就是第一世第二世交替的那段时间开始吧，不知怎的就忽然变成了这样的不老不死哦。”
“不老……不死……？！”
“是哦，不老不死。”渡一点点地又将绷带绕回了头上，“现在想来，哈哈，也不知道是上天也觉得我不该结束在那时候才给了祝福呢，还是说祂嫌弃我那种觉得活够了的想法才给我加了这个诅咒——总之，当第一次被发现这点的时候，我的女儿们可是被吓坏了。虽说倒也不影响她们的打算——哈哈，不过后来她们抱怨说我一点也不好吃就是了……啊。”
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地，直到转过头来，看见小王子的脸色甚至已经变得惨白，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了什么糟糕的话。
“吓到你了？”他近乎条件反射地咧嘴坏笑起来掩饰，“只是个玩笑，不用在意。”
“只是……玩笑……？”小王子的脸色或许有所缓解了吧，重复念叨着渡的言语，不放心一般在渡身上的绷带处来回打量，最终作了罢，“那……好吧……秘密……嗯，说、说好了，秘密，我帮你保守住——毕竟不老不死……是啊，被人知道了是怪麻烦的，嗯。……啊，对、对了！”
说着，他忽地站起身来。
“我……其实是瞒着乃羽她们跑出来的、啦……”他有些尴尬地嘿嘿笑着，“但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了渡你真的没事，那、那要是被发现背着他们一个人偷跑，我可就真的完蛋了！乃羽和夕雾倒还好，朝雾绝对要狠狠讹我一顿的！”
说着，他后退到开着的窗口——渡才知道他原来是翻窗进来的。
“那，明天或者别的什么时候见！”
话音落下，少年眨眼间没了踪影。至于到第二天和大家一起前来看望的时候，他就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了。
渡于是也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装作重病人乖乖窝在床上听小家伙们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和想念，又拿出监护人的态度鼓励他们去把失败的经验好好总结起来，坐在轮椅里看他们在做足了防护后去克服心理障碍试着复现曾经的失败……
直到总结报告在五年后的秋日发表，渡才彻底摘下了最后的掩饰，宣告自己“完全恢复了健康”。
“……可大祖母明明说你第一年就可以不用再演了。”偷偷地，希空找见机会在渡旁边耳语。
“但难得能被这么全方位的照护嘛，不知不觉就真差点变成废人了。”尝试着重新适应走路感觉的渡只是打着哈哈。
“啊！希空！你又跟先祖咬耳朵！”这时候朝雾的声音却也蛮横地闯了过来，“今天可是庆祝先祖康复暨新报告发表的庆祝会，悄悄话禁止！”
面对愈发出落得漂亮，可脾气还是一如既往任性的少女，无论是渡还是希空都只好由着她来。
“是是，遵命，我亲爱的北国王女殿下，作为赔罪，我就先干为敬咯。”希空嬉笑着去和她碰杯，却又被自家妹妹笑骂说不正经，活像哪里的花花公子。
但本应这么欢快下去的聚餐却被打断了——敲门声急促的响起，夕雾主动离席开门，却忽然没了动静。
感觉不对劲的几人赶忙来到门口，才发现那个站在僵住少年面前的那人，原来竟是希空与乃羽的某个兄长。
“为什么……兄长您会突然到这种小地方……”希空的问话比起小心翼翼，更多的却是种警惕。
而那位手执日神之剑的王子只是拿出了份报告。
“‘归乡者’……呵。你们最新的这个关于魔力回流的报告很有趣。
“有兴趣为王师效力吗？放心，我们不会干涉你们想要摘星星的幼稚梦想。只要你们能抽空帮忙做些‘小玩意儿’就行。
“眼看着预言中严寒的时日近了，可周边的那些小地方仗着有些资源，真是一点都不安生哪！”
他比起邀请，更像是命令。
“战争……难道我们又要成为那些阴谋的帮凶了吗？”好不容易才争取来少许权衡的机会，坐回在位置上的乃羽双眉绞在一起。
“可，要是不答应的话，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资源也会被他限制住吧。”希空有些悲观，“兄长他坐镇的军工财团……说句难听的，甚至比父王更像秭穰的掌舵者。”
“那也不能把我们的模型交出去！”朝雾才不管这些，“我们好不容易把魔力回流的现象总结好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怎么去避免的，才不是让他们故意引爆来害人的！”
“但我们把能写的不能写的全都写上去了，”夕雾则说，“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也会叫来别的人去做的吧。”
“那我们就去和大家说、去跟那位大祖母说！只要没人答应他……！”
“那是办不到的，朝雾。而且，”渡阻止了少女，“答应那位殿下，这件事说不定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诶？”
“可是……！”比起因为震惊而哽住的朝雾，希空反而像是反应最为激烈的。
“我明白，希空。”渡有些无可奈何地，“只是，你也能明白吧？这是我们难得的机会。”
“……这会让我们害死很多很多无辜的人！”
“但越快抵达月球，意味着我们能越早取回繁星的技术——这说不定反而会救更多的人，不是吗？”
他看着少年的眼睛。
“哪怕是兄长和真榊的那个时代都救不了所有人，我想我们确实到了该做取舍的时候了。”
他说。
——“……总感觉这个时候开始爸爸说话就变得像莉林那个老太婆了，”琉希露出古怪的表情，“如果是之前的话，至少不会把话讲的这么残酷的。”
但既然硝烟的气味已经追上了他们，再怎么用童话掩饰总有一天也是会被撕破的吧，渡试图这么说服自己。
而在自己拿出了态度后，哪怕再怎么不情愿，小家伙们也还是表示出了同意——毕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左右秭穰的军工，他们上哪去找比这还要大的资助人呢？
试验可是很烧钱的。
这从一开始就是个无处可逃的阳谋。
于是，伴随着团队逐渐壮大的“归乡者”们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天空的极限，终于，基于衍生原理的死神也呱呱坠地。
大批大批在地脉上凝结的美丽水晶被开采进了工厂，并非做成某种昂贵的法术触媒而是一次性的炸药，装填进能够瞬间展开法阵的弹壳又被冠上故作高雅的名姓，转瞬间灰飞烟灭后留下的只有大地上血泪般狰狞的伤疤。
当然，比起当时那个拗口晦涩的名字，现今的中心世界人更愿意称其为——血痕的雏形。
而这样长年累月的对外征服和对地脉的破坏性开采也迅速引来了恶果。
那最初还不过只是一次山火、一个过热的夏天、一个物种的突然灭绝，但很快，火山、地震……纷涌而至，母星对她不知餍足的子嗣们开始了报复。
柊眠木流泪般止不住的落叶，冬天一年赛过一年的开始变冷了。
“就好像是因为我们的研究寒灾才真正到来的一样……”已经成为高挑青年的夕雾面庞上却没多少年轻人的朝气，他呆滞地盯着飞空艇划过灰蒙蒙的天空，良久，才握紧了掌心肮脏的灰雪，喃喃自语。
但很快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别这么想，夕雾，你姐姐听见了该难过的。”同样长大了许多的希空只是挨着他，“我们只不过是发现了一个现象而已……是那些想着用它害人的人不好。”
“但是，世人的眼里，我们已经和‘死神的创造者’划上等号了。”乃羽蹲下身来，将前面矮小石碑上的积雪轻轻拂去，“朝雾姐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才离开的，不是吗。”
希空被妹妹的话呛住了。
“可……我们只要能上到月球的话……”他下意识地用拇指碰了碰无名指上那颗未曾亲手交换过的指环，“只要能拿回香巴拉的技术……我们会撑过去的。”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头顶的雪花被谁遮挡，年轻的王子抬起头来看向撑伞的渡，淡淡的笑着，“对吧，渡？”
“……是啊。”渡说。
说服小家伙们同意合作后，渡一早做好了他们中的谁会愤而出走的准备。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会是看上去最活泼聪明的朝雾。
或许是应了早慧必伤的道理，因父母的早逝而早早把担子抗在自己肩上的小丫头甚至修炼出了副连渡都骗过了的乐天面孔，以至于到了秭穰上下都因胜利而欢庆的那日、她毅然决然的饮弹自尽才让人们意识到这位天才的内心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痛苦折磨。
而希空无疑是被她的不辞而别刺激得最深的那个。
能够洞察谎言的他恐怕是最早、也是此前唯一一个能够真正理解少女的存在吧。同时，拒绝像前世祈暮般被白龙的记忆同化的他在无比依赖那些记忆留下的经验的同时，又过分地追求“自我”，比谁都要急切地渴望同他人建立起“普通人”的联系——因此就像磁铁两极般完美契合的他们在相识不久就成了彼此的知音，又在情窦初开的年岁顺理成章般成了恋人……
渡依旧记得入殓时候，他失态地恸哭着，把一直没敢递出的指环穿过了她的冰冷指节。
那让渡因过于漫长的寿命而趋于对悲伤麻木了的内心久违的感觉到了悲痛与自责。
要是自己当初没有……
可，覆水难收——自与父母诀别后便早早懂得的道理又时刻提醒着他。
只能说好在希空足够坚强，擦去了眼泪的他变得比谁都坚定，反倒成为了安慰人的一方。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像之前的朝雾那样强撑着……”熟悉后世元与幻脾气的和音反而在担心。
但渡不论怎么询问或是旁敲侧击，希空都是那副从容的样子，只是字里行间多了些要带着朝雾份一起努力的意思。
那或许真的可以放下心来了，他想。
只要之后能够顺利地在温度降到文明无法承受前成功的去到香巴拉号上，拿回那些技术的话……
只要能回到香巴拉……
……
……等等
香巴拉？
月亮是香巴拉？
当终于同希空和莫名来了兴致的莉林一起踏上了那颗静寂星球从未对人显露过的背侧，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古老基地时候，忽然，渡意识到了一个盲点——
由于自己与空蝉的操作，第一世的历史应当是被有意识地抹销了才对。
未曾在那期间轮回转生过的希空到底是如何得知那时的事情的？特别是神民当初的天空列岛？
更不要说什么“扎克和零伊在月球上留了礼物”、“天空岛其实是用繁星技术建成的”这种，虽不知那段历史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至少从扎克和零伊那里分别得到了他们计划的全部的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事情！
似乎从一开始自己的思维就被谁带着走了——他很难不去怀疑一旁那个又忽然兴致缺缺的魔女。
可还没等他找出时机来同她一对一的质问，在最前方狂热地在基地门前搜寻着任何有用信息的青年却忽然停住了。
下意识地，渡望了过去，发现原来是希空摸索到了开门的办法。
“真亏它过了千百万年还能用……”渡有些意外，一步一跃地来到青年身边站稳，才意识到对方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劲，“……希空？”
可年轻的王子没有理会。
他只是拿着提灯，缓缓地步入了深处——渡便也借此看见了先前被遮掩视线后方残酷的真相。
那是一个温室，准确的讲，它是曾被叫做温室的坟墓。
一切物品的腐朽都好似定格在了其中氧气与水分逸散干净的瞬间，不论花鸟虫鱼都以一种被彻底干燥了的死亡迎来脆弱的永生；纸张与文件到处散落着，上面的墨迹早已在紫外线的曝晒下归为虚无。
至于此前坚信存在的上古技术……不过是些早已损毁的破铜烂铁罢了。
“……果然与我所设想的情况一致啊。”忽然，耳畔的通讯器传来了魔女的叹息，“自那之后我们被困在地上太久了。”
自“那”之后？什么的之后？渡下意识地回头想要询问。
可在声带震动前，另一个过分低沉的压抑声音却让他本能地头皮一紧。
“卡利瑜癿那迦·伊寒神居·渡。”久远到几乎要忘却的全名被忽然提起，白龙 希空背对着他，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狰狞的抓痕，“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渡慌忙地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希空的提灯所照亮的是——
一具失水皱缩到不成样子的人类、或者精灵的遗骸，扭曲变形的指骨中狠狠地嵌进了一柄刻刀，而在崩裂的刀刃前端，撕心裂肺地控诉着——
——伊寒神居·渡！那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暴君把我们这五百多万年来的一切都毁了！
——他正在试图和堕落的畜牲们一起毁灭我们好不容易才复苏的文明……他把还在地上的同胞们都害死了，叫我们永远留在了这个毫无生机的该死地方……
——他背叛了我们的理想！
“不……不是这样的……！”渡苍白地辩驳着，“这都是片面之词……！是他们先把另一部分的同胞和原住民们踩在了脚下我才……！”
“也就是说，他说的确实是真的，是么？”希空却只是故作平静地打断了他，“你屠杀了自己的同胞，把我们这个星球上最接近香巴拉的文明连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一起抹除得一干二净，自己却加冕成了幸存者的至高神，放任自己的子嗣把地上的人们愚化了千百万年？！在那样根本不存在任何今天这样的生存危机、在那样最适合文明发展的年代？！！”
他猛地转过身来同渡对视，橙金的眼瞳从未像如今般被怒火填满。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渡是想要说什么的，可他发现那暴怒的眼神很快却又转化成了一种鄙夷，一种……
失望。
“呵，现在我们在这里找借口又有什么用？”王子兀自地发泄着，歇斯底里得反倒像是冷静，“我可真后悔啊……
“怎么当初会把你这种自私的家伙看错成我弟弟鹥墟的转生，不听劝地给救下来！”
白龙希空如是说——却根本是以伽尔基·贤的口吻。
于是，话音落下后，渡愣住了，他自己也愣住了。
莫名的惶恐从王子的脸上闪过，不等渡有什么反应，他逃也似地扭头离开了。
慢了半拍的渡想要追，却被不声不响的莉林拦了下来。
“算了，渡，反正你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不是么。”她轻飘飘得好像事不关己。
而这样的态度自然也招致了渡的愤怒。
“好啊，拉克什米·莉林！”他质问起来，“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你迟到了千百万年的报复是吗？！误解和嫌隙，这样烂俗的戏码就这么叫你开心是吗！？”
可莉林却把曾经那份优哉游哉的轻佻完全收敛了起来。
“哈，所以我就说嘛，你们哥俩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在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破灭之后，就这么喜欢拿离自己最近的人发泄是吗？”
“我……！”渡一时语塞。
“……但骗希空说月球是香巴拉遗迹的除了你也不可能会是别人了，我难道没说错吗？”半晌后重新组织出来的语言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戾气，“在这样濒临绝灭的关头散播这样的言论，就算你确实对这里的遗言一无所知，我怎么不会怀疑你的用心。”
“那，渡，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莉林却说，“就像你的后裔自称是月之子嗣那般，月球故乡论早在这个时代前的上千万年里就已经在白龙当中代代相传了呢？而那个时候，地上的气候无比宜人，地质活动也没如今这样的剧烈——我只想哄骗孩子们尽快趁着那段时机发展，但，可惜，那时的他们除了讲故事，竟一无是处。”
“那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点出来？”
“点出来？渡，你清醒点，”她居然嗤笑了一声，“就算他自己不想认，他也还是贤，那头发作起来有时连扎克都未必拉得住的大倔驴——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劝得动他？至于我……
“我要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上了头的他认清现实的话，当初他就根本不会那样明知失败还要跑到扎克面前送死了！”
沉默。
“……那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这样好好地对我解释清楚？”短暂的沉默后，不解逐渐萦绕渡的心头，“每次不论我问你什么你都拿出那套可笑的原型世界理论来搪塞我！如果在最初的时候你我之间就把话像现在这样说开了现在又怎么会……”
“恰恰是你这样的态度啊，渡。”莉林好似突然回到了一如既往的样子，“世界的势是改变不了的，只要你还不肯相信我这句话，那我们之间恐怕永远都别想再谈什么理解……”
“够了，莉林，别说了，求你。”
忽然，通讯器里突兀地横插进青年的声音。
直到这时，渡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从没人切断过三人间的通讯——换言之，方才二人的争吵被青年听了全程。
“希……”他想唤一声青年的名字，可对方近乎乞求的打断了他。
“别出声！渡，真的……够了，抱歉，别说了……”通讯器中的声音几乎要哽咽起来，“对不起……其实我自己也清楚的，真正该被骂的是我自己才对，是明明察觉到了你们态度上的异常却不敢问出口、一意孤行得甚至把朝雾那样的好女孩都给逼死了的我啊！
“渡，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是说在我还是贤的那个小时候，扎克曾经带我们看的那些老掉牙的戏剧。
“我还记得那戏里讲，预言……这种东西我们越是想要回避，那说不定就会在实现它的路上走得越远。
“所以我一直觉得普可悲，不听扎克的劝告去用能力窥探未来，果然，一头栽进了预言的陷阱中。
“但现在看来……哈，这算什么？原来我也是和他一样的蠢货！所以……
“乃羽，夕雾。接下来的这些话，你们在地面上能听到吗？
“我……对不起，我或许辜负了你们的期待。
“……不，倒不至于是失败了。就像你们随着这段话收到的那些数据所显示的一样，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地抵达了月亮的背面，只是……
“情况和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这里……除了陨石的遗迹之外什么都没有。
“月亮根本就不是什么救赎。
“她什么也没有……什么都……
“对不起……
“对不起……
“……如果我们之间还能有来生，请原谅我……
请你们原谅我这个骗子。”
话音落下，还没等渡或者莉林反应过来什么，一声巨响伴着杂音一起从通讯器中贯穿了耳膜。
“呯。”
而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渡便一概都记不得了。
————————
【关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人名地名】
1.希空：Nok`ah（造语）
·希空，Noah的其中一种日文转写（另一种我们所熟悉的写法是乃亚）。
·Noah，诺亚，又叫“挪亚”，《圣经》人物，拉麦的儿子，玛士撒拉的孙子、以诺的曾孙。耶和华指示诺亚建造一艘方舟，并带着他的妻子、儿子（闪、含与雅弗）与媳妇；同时，也要将牲畜与鸟类等动物带上方舟，包括雌雄——以躲避灭世的洪水，即诺亚方舟的故事。
·另，目前能够追溯到最早的方舟洪水故事同样位于两河流域，主人公为苏美尔神话中的一位王子朱苏德拉（乌特纳匹什提姆），他受水神恩基的警告建造了一艘船舰，并因此逃过了一场将人类消灭的洪水，和妻子一起获得了永生的赐福（并且似乎后来他成了给 金闪闪 吉尔伽美什不老药的那个人，虽然那药被蛇偷了（笑）。
2.乃羽：Nok`vh（造语）
·乃羽，Nova的日文转写。
·Nova，新星，指偶然出现在天空的明亮星星，古称客星（事实上是新星、超新星与彗星流星等的统称）；在过去，由于其的突然增亮曾被认为是刚刚诞生的恒星，但事实上它是老年恒星一场辉煌的葬礼，一般发生在由白矮星和普通恒星组成的双星系统中，是由吸积在白矮星表面的氢被白矮星高温加热造成剧烈的核子爆炸现象；新星爆发可能会引发附近星云中无数颗恒星的诞生；此外，若伴星能够持续供氢，则该星可多次爆发。
3.《关于阿赫梨蛮粒子与司攀得枚粒子的相互作用在伏剌示喀得场模型中的一个新解》&阿维斯塔定理
·阿赫梨蛮：阿赫里曼，即琐罗亚斯德教中的恶神安哥拉·曼纽，同至高神阿胡拉·马兹达争斗12000年，最终注定落败；“异端”祖尔宛派认为其与阿胡拉·马兹达为孪生兄弟，父亲为“无限时间/命运”祖尔宛。
·司攀得枚：斯潘德·曼纽，圣灵，琐罗亚斯德教中同恶神安哥拉·曼纽相对应的一个象徽善的概念，有说法称他与安哥拉·曼纽同为阿胡拉·马兹达的孪生子；也有说法称其就是阿胡拉·马兹达，为阿胡拉·马兹达的一个别名。
·伏剌示喀得：弗拉什卡德（Frashkard），“伟大的更新”，指善神与恶神最终决战后，恶神永堕黑暗深渊，世界得以净化。
·阿维斯塔：阿维斯陀，“波斯古经”，琐罗亚斯德教的经典，其意为“智识/经典/谕令”
·（《关于我看了一堆量子物理科普，最终还是选择了拿神话胡诌一篇论文名字这码事》）
·（没用脸滚键盘就算胜利.jpg）
——
【用来恢复心情？的碎碎念】
00.
所谓蓝毛的宿命就是发现自己真是个baka.jpg
年☆末☆落☆下可是当年zexal和arcv的一大传统，不得不品尝DA☆ZE
01.
不知不觉这章渡又换了副身体（笑
诶？你问我为啥说又
嘿嘿，猜猜渡为啥早在E55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恢复力有上限（乐
02.
以及是不是越看越搞不懂莉林到底打算干什么了？
笑死，完全沉溺在渡视角久了之后，我自己也快想不清楚了
还是靠着以前备忘录里的碎碎念才找到头绪（乐
03.讲点渡不知道的莉林视角
最早渡的第一副人造人躯体其实是完整的，当时莉林一心只想着让渡快活过来，没想搞事
奈何后面渡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把她心态搞崩了
所以本来被空蝉封印在月亮王朝地宫某处的她听说，某位女王好奇渡到底能自我修复到什么程度、却不小心拆得太碎玩脱了，就连忙用知道怎么修来骗对方放自己出来，才在这一次给渡做新身体的时候动了手脚，把灵魂居所的肝脏给藏起来了
不过半神间都有能力抗性在的（真神就彻底免疫了），所以到底怎么样才能用能力控住渡，好让他别那么熊（莉林看来），这件事属实是花了她特别久的时间，直到第四世的这个时候才好不容易摸到些门道，所以才那么高兴
以及，渡虽然不知道莉林都对自己动了些什么手脚，但却知道要是自己坏得彻底，下次睁眼就准要见莉林的，所以，一般为了避免 尴尬 三两句又聊崩了吵起来，第三世往后的时间里他还是有意识地在避免重伤的
毕竟不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他确实不太敢见这个头号心理阴影，虽说他出于自尊心也不大可能承认莉林当初确实给他留阴影了（笑
虽说渡也给莉林留了不少心理阴影（笑
什么？你问莉林是头号，是不是意味着渡还有二号心理阴影？
当然啦，就是他哥啊
白龙卿贤的死可是实打实给渡留了精神创伤在的哦
而且每转生死一次还能再重新巩固一次（乐
04.
前些天重新把我这整个文从头捋了遍……
怎么说呢
我有一套沉降式三室一厅住了，对，没错，拿脚趾扣的
能从头耐心看到这里的各位，真的，大家几年来辛苦了（土下座
（所以这就是你过年整阴间活的理由？）
（↑不，倒不如说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年二九而非除夕当天更新的理由（乐
以上
预祝各位新年快乐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