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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月夜きつ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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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游戏王ARC-V】向着乐园……Episode 54.神祇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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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

【内含少量寿命论相关恶劣变种题材,阅读时请自备胃药】

Episode 54.神祇的诞生

当日后遥遥记起那片冲天火光时候,也许,渡会想,命运其实是个严谨过了头的炼金术士,以至于每当有人试图从他那里获得什么时候,祂便会向对方索取同等、甚至更甚的代价。

那时,他们迎面撞见了一个少女。

少女有着金色的碎短发和紫红色的眼睛,当渡看见她时,她正单手拎着一个破旧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玩偶,站立在那些依稀能够辨认出往日辉煌的废墟之上;被先前坠毁的撞击撕碎的大红色连衣裙被火焰产生的气流吹得飘扬,就好像她也成了一朵火焰一样。

她本来是正盯着废墟中一些毫无声息碎块发呆的,直到听见脚步声从残垣背后转来,才木木地抬头望。

“……Sala(娑罗)?”她似乎是看着无忧眼熟,便问道,“Ihav-enthei nu et shidne? Twel rv a'no thana nu tv eew!(你到底去哪鬼混了?妈妈甚至告诉我说你死了!)”

可对古语一知半解的无忧似乎没来得及听懂太多,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这却激起了少女的愤怒。

“Ihav-entve nu,Sala?! Yac pyonla…Nu, hakchie a'nyaf moz! Yac nu Sala, Isamkamuy!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你个娑罗!伊寒神居!你在地上玩得姐姐都不认得了是吧!)”

她上前一步地质问着,见“娑罗”仍旧无动于衷,便用一句高过一句的音调,将那些连渡都开始忍不住想捂上耳朵的刺耳谩骂一股脑地倾倒在少年身上,直到骂得累了,才注意到原来一旁还有个人。

“……Fue kast, pessus, waqe cuane wrank nu 'essonesia'?! Aha! Nu Sala, KASTA na hybe-oxia-terriona! Yac anyee nu…erh?(……话说,该不会是你把那些地上的畜牲引来的吧?哈!真不愧是妈妈捡来的地上杂种!你旁边这个该不会……诶?)”

她说着,抬起头来试图打量眼前这个纯白色的男人,却在看清男人容貌的瞬间,终于停止了先前对少年尖酸的挖苦。

“…A,a'jya-in?!(……爸……爸?!)”

……

说实话,渡从未想过自己会与长女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阿西娅长大了,变得更漂亮了,可……

在他对自己长女的一次又一次想象中,这个名叫阿西娅的少女,她从来不是,也不应是这样一朵盛开在毒荆棘中的蔷薇。

这数百年来,她的性格被莉林扭曲了……不,倒不如说让她性格扭曲的罪魁祸首是我当年的不辞而别?

渡试图为自己寻找出一个答案。

但就在他呆立在原地,不知到底该将责任一股脑推卸在自己还是莉林身上时候,眼前那继承了她未曾谋面祖母金发的女孩却已经变脸般收起了方才那浑身的刺,像一个楚楚可怜的寻常小姑娘般扑到了渡的怀里,“A'jyain、A'jyain”地哭诉起自己自渡“被邪龙捉走”到方才空岛受袭搁浅的所有恐惧和委屈了。

于是,即便因为如今少女刻薄的性格而再怎么失望与悔恨,现在的渡也变得什么都说不出口来,只能抬起右手,按在了少女细软金发的头顶。

“Shesqueine(对不起)”——他想来想去发现自己似乎只有这一句能说,却又因为一旁对少女存在一无所知的无忧而无法自在开口。

“……父亲。”渡终于听见身边的少年发问了——他看见他指着少女,比起戒备,更多的是讶异和嫌恶,“这女的到底……”

“她……”渡再次低下头来看这少女——在自己胸口乱蹭的她还沉浸在与父亲团聚的喜悦中,并没有听见、或者不屑于去听那地上来的“娑罗”是否说了些什么不属于天上的语言。

现在不是让他们两个相认的时机,渡清楚。

他们从小树立起的、对彼此的仇恨观念如果没有时间来消磨,只会让事态往不可控的方向演变。

更不要说刚刚无忧被阿西娅不由分说好一通臭骂了——就算是听不大懂,他的情绪也都快明着写在脸上了。

“……她是那个莉林的女儿,”渡于是用万虿的语言回答无忧说,“看起来,方才浮空岛落地的动静把她给吓傻了,以至于……她居然把我当成了她的那个……嗯,只生不养的混账父亲——无忧,我们说不定是走大运了。”

“……走运?”

“嗯,对,‘走运’。”渡试着扬起嘴角,就像他热衷于报复的青少年时代,“这下我们不用地毯式搜索就能把那女人揪出来了——Althaea。”

他俯下身来,露出一副慈爱的笑脸,用古语轻声呼唤少女说:

“阿西娅,可怜的孩子,爸爸不在的这些年里你一定遭了不少罪吧?”他像记忆中那样那样捧起她的脸,用一种心疼得肉麻的语气说——也是他的真心话,“真的对不起呀……爸爸回来晚了。”

“嗯,没关系的,只要爸爸回来了我就很满足了!”对方才男人们当面的算计一无所知、却精于通过表演来赢得他人爱怜的阿西娅摇了摇头,露出了明媚的笑脸——可阴翳却又很快将她的面庞遮掩。

“爸爸……你是从外面回来的,对吧?外面……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抬起自己的小手,放在了渡的手腕上,下意识地捏紧了他的衣袖,“为什么地上的那些畜牲们会突然把我们的家给……我……我好害怕……”

渡的眉头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下。

“这个……”他下意识地错开视线来编造谎言,“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诶?”

“因、因为我……对,”他看了眼无忧,“自从被那龙抓到地上后……我就被他们关了起来——正是旁边这位……娑罗发现了我、把我救出来的!虽然,地上人的可怕巫术也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也不会说我们的话了……而且,我也没有想到,刚刚逃出来就能遇上这样的事……!”

女孩当真了。

“这样啊……”她垂下头,眼泪开始打转——好像连父亲也给不出一个答案的事实让她更加害怕了,“那该怎么办……”

但渡的双手却在眼泪滚落前就替女孩将它拭去了。

“别害怕,阿西娅,爸爸在这呢。”他将双手按在娇小少女窄窄的肩膀上,用前所未有的耐心与温柔劝诱道,“不论发生什么,从现在开始,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所以,和爸爸一起去找你妈妈,好不好?爸爸想啊,只要见到了你妈妈,我们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真的?”

“当然,爸爸……还能骗你不成?”

于是,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妈妈应该在这边!”她抱着破旧玩偶向城市中心的方向跑去了。

渡跟了几步,却听见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回头,才发现无忧竟然还在原地傻站着看他。

“走了,无忧。”渡便出声用万虿语喊他。

“……啊,是!”好像是刚刚白日梦醒般,少年这才一个激灵,紧走几步与父亲并排。

“……父亲,您对这个天上人……可真有耐心。”他瓮声瓮气地,“刚才她把眼泪鼻涕蹭上您衣服的时候,我还以为……您会发火。”

“嗯?我是那么轻易就会动怒的人么?”渡因此有些古怪地看了眼儿子,“更何况……嗯,演戏就得演全套,只有一个能完美契合她记忆中美化过的父亲形象的角色,才更容易被她信任。”

“原来如此……那这么说,父亲您以前是见过她的?”

“诶?这……不,”渡觉得现在并不是与无忧讲清来龙去脉的最佳时间,便随便搪塞说,“这只是……推测——天上人的家庭结构基本都是一致的。我……很高兴我猜对了。”

“这样啊。”

“嗯。”他点点头,没敢和儿子对视,“另外,别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虽然不知道刚才你都听明白了多少……但,为了让她能相信我们,我告诉她说你就是娑罗,只是在地上遭了事故、忘记了很多——别让她发现你不是他。”

少年因此仰头看着渡,像醉氧的鱼般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是,我会小心的。”半晌,他终于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声,便低下头去,不管之后争宠般跑回来挽住渡手臂的阿西娅是否屡次向自己投来恶毒的挑衅,也再不开口说什么了。

至于因“娑罗”的沉默而颇为得意的少女,她终是一无所知地将她最亲爱的爸爸带到了她母亲的宫殿。

一路上,她满心欢喜地拉着他,不停说着,好像怕对方会再抛弃自己一般用尽了浑身解数,以至于让他甚至产生了她事实上很擅长讨好年长男性的错觉。

他也希望这的确只是错觉。

直到远远望见那天花板坠落透出日光的大厅里有娇小女人背对着众人站立时,女孩似是终于安了心了,这才终于无意间松开了男人的手。

“妈妈!您看这是谁回……!”她兴高采烈地想要上前,却才刚迈出一步便又被身后的手一把捞住。

从不离手的、父亲最后赠与她的旧玩偶啪嗒一声落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

“咕……呜、爸、爸爸?!”惊慌失措的女孩儿本能地想要扒住男人的手臂想要让他放开自己,可那条无论看上去还是摸上去都没那么结实的手臂力气却大得惊人,这使得她非但没能将男人推开,反倒是因为自身慌乱的蹬踹,而像实验室的兔子一般被提离了地面。

自己一定是弄痛她了——少女那精心打理过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自己的手臂,尖锐的痛楚让渡感到歉疚。

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半分波动——因为莉林就在自己的面前。

她还是几百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她时候的模样,年轻、美丽,婚姻和生育无法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那么对她一无所知的人们便更不可能把那个死了丈夫后,把她未经人事的小叔子圈禁在牢笼中诱骗着玷污、甚至残忍谋杀了他逃脱牢笼后遇见的真爱的恶女同她这个人对号入座了。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到底是怎样令人咋舌的冻颜术——明明同样是活着跨越了五百万年的光阴,比她甚至还要小上两千多岁的六分仪早在几百年前便已经成了老头子……

又或者说,原来哪怕是神民当中,莉莉丝也要比亚当长寿得多?

渡没工夫想这些多余的学术问题。

他只是一手牢牢地挟持少女,而另一手,则从自己繁杂衣袍的腰间摸出了个短杖般的东西,用它那中空的末端遥遥地指向女人的心脏。

从一开始,渡的目的就是明确的。

作为这五百万年来现状的元凶,莉林不死,难以服众;而同她命运纠缠了半生的渡,作为现如今与她关系最为密切的那个人,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便是亲手送她一个痛快。

但问题在于莉林身为莉莉丝之女,常规的办法恐怕很难杀死——直到这时,渡才开始感谢命运弄人,叫他时隔百多年有一次发自内心地感谢阿西娅的诞生。

“莉莉丝之女只有在其纯血的女儿面前才会失去不死的祝福,但在刺穿她的胸膛后,只有让继任者喝下那自心脏喷涌而出的血液,那位可悲的魔女才会真正咽气”——现在想来,当年同样打算杀死莉林的白翼公、那个看见了未来的普正是在这一点上出了纰漏才失败的吧。

但渡相信自己一定不会失败,毕竟,就连打算事后再去寻找的阿西娅也是这么顺利地提前出现了。

虽说在莉林影响下养成的、她的性格令自己意外……

算了,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反正她还小,还有时间慢慢修正。

于是,将思绪不着痕迹地伴随呼气吐出,青年对那个生下了他第一个子嗣的女人说:

“投降吧,你们为非作歹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可女人表情里竟没半点惊讶,就像她是专门等他来这似的。

“结束了?也是,都结束了。”她说,“瞧瞧你做的好事吧,渡。你把我们的乐园给毁了个彻底——和畜牲一起同吃同睡的日子难道就那么快乐吗?甚至,能让你能用这个……玩具枪吗?自己做的?哈,它们居然能让你敢拿着这东西指着你的妻子?你就不怕这个粗制滥造的东西走火吗?”

“我的妻子向来只有蜜柑一个。”渡说,“别妄想着说这种话我就能可怜你——我还巴不得这枪马上走火呢,可惜,你还有用。”

“有用?你是指什么?”莉林问,“是你还需要我向整个世界直播宣读你们准备好的投降文书?还是说你打算用我的脑袋当作你和畜牲们神明过家家的道具?又或者……呵,你好狠的心啊,你居然打算当着女儿的面杀死她的母亲,好让她来继承这份不老不死的诅咒?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情的父亲?”

渡无动于衷——至少表面上是。
“那我到还想问问,为什么这世上还有你这样自私的母亲呢!你在生下她之前,难道就没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出生吗?”他以同样的思路回呛道,“可她到底还是以一个私生子的身份被你这个莉莉丝之女生下来了……不过那也好。”

他稍微收紧了手臂的力道,让怀中的女孩发出了恰到好处的悲鸣。
“一个更听话的莉莉丝之女总是会更好用些,不是么?”他说。

莉林的脸色更差了。

“你在威胁我,卡利瑜癿那迦·伊寒神居·渡。”她少有地称呼了全名——在曾经的那个世界里,这意味着最后通牒。

这唤起了渡从小到大条件反射性的恐惧,就好像闯了什么祸,但,仅仅只绷紧了一下脑后的皮肉,觉得好笑的他便干脆笑出声来。

“是,没错,这是威胁,‘女士’——卡利瑜癿那迦·拉克什米·莉林。毕竟,”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手枪的准星,以此来彰显它的存在,“像现在这样能够决定另一位莉莉丝之女的生死,同样是件难得的事情……啊,当然,毕竟你终究还是我的嫂子,即便如今你已不配被我尊敬;但,你在我兄长死后一直代他照顾我,又让我死而复生,这两份恩情我还是记得的,所以我到时候会动作麻利一些,又或者先请你喝点地上的好酒?好让你走的不必那么痛苦……”

话语被嗤笑打断。

“那我可真得谢谢你呢,渡!痛苦……哈!难道你就不知道现在的你光是站在我的面前就叫我无比痛心么?!”莉林怒极反笑,“真荒唐……和我同样作为如今仅剩的、唯二初代神民之一的你,竟真认为自己能被地上那些猪猡接纳?!渡,睁开眼看看吧——等它们把我跟年轻人们杀死后,你也只会步我们的后尘!”

渡毫不意外。

“是啊,我清楚得很,”他也懒得同对方费口舌地讲自己已经向空蝉争取到了那些无罪孩童的生命,便说,“这是你我的咎由自取,不是么?如果不是我同你,这两个狗屎一样的统领者,这个世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莉林终于大睁着眼睛沉默了,她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渡,良久,似是终于认了命一般地垂下头去。

反正无论如何阿西娅是一定会活下来的。看着落入颓唐的莉林,渡想。

莉莉丝之女在没有纯血后裔的情况下恐怕确实如她自己所言是不老不死的,而我,至少在这一两代人死绝前多少还有些利用价值,那么,就算真的只剩下几千年的时间……也足够把阿西娅的认知修正了。

这样就算是我死了,她也可以替我们把扎克和零伊的遗志给……

然而,脑内飞快起草的计划书却在下一瞬间被撕得稀碎。

一开始,渡只是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

而后,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锤子迎面砸了一下,强烈的冲击力甚至让他把枪脱了手,身体也无法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半步。

身旁沉默的少年也在此时惊呼起来,可怀里那个一直试图挣扎的女孩,却突然安静了下去。

这迫使渡低下头来查看女儿的情况——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种暗紫色鸟羽样的物质径直刺入了这个可怜女孩儿的额头。

“……阿西娅?”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恐怕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被刚刚重逢的生父挟持做威胁条件的她还保持着原本惊恐挣扎的模样便被一点也不爱她的生母刺死,飞快失去神彩的紫红色双眼还在像泉水一般止不住地流泪。

没了支撑的肉体飞快地瘫软下去,她可悲可恨的父亲还妄图打捞起什么,便也跟着跪倒在地上。

“阿西娅……阿西娅?!”渡徒劳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不……阿西娅,不!!”

在他的盘算中,他从未打算同莉林鱼死网破至这种程度。

天真地以为对方也会像自己一般对这孩子抱有感情的他没想到莉林的自私甚至会让她主动做出牺牲亲生骨肉的选择……

不,倒不如说,自己一定也是被莉林刺穿了大脑吧,居然会认为在实验室中长大的、从来没有感受过正真父爱母爱的莉林会像寻常人一般去爱人?

直到这时,少年时候曾经被自己一股脑当作谣言删除的新闻才马后炮般地跃入脑海。

他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他那个可怜的侄女到底是因何而死——并非是官方通报的流弹误杀,而是当时正抱着她的莉林在自己遭遇刺杀时,本能地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什么来挡枪!

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对这种人抱有幻想的啊……!

“不……”

远处的莉林似乎对这颇为满意。

“看来你的算盘落空了呢,渡。”她将自己的羽翼收起,语气轻快得根本不像一个刚刚杀死女儿的母亲,“你总是容易因为一丝一毫的顺利就得意忘形,却反倒招致了你的失败——如果我是你的话,在能确保控制住我前,一定是会要那边那个狐狸崽子带着那丫头藏得越远越好的。”

听见她这样说的渡终于停止了对亡女毫无意义的呼唤,抬起头来怒视着莉林,被眼泪进一步染红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要杀了你。这个念头从未像此刻在渡的脑海中一般地清晰。

失控的漆黑灵力紧贴地面盘旋,将散落一地的碎玻璃震得哗啦啦作响。

似是要被怒火烧融了的苍白鳞片浮现又崩落,出征前仔细束好的长发散乱开来,额角与面颊上的皮肤歪斜着挣裂,露出了其中血洞一般狰狞的龙瞳。

我会杀了你。行将腐朽的四翼将华丽繁杂的衣袍撕碎,渡已经能顾不上去想,自己若是放任自身的失控,这具在仇恨中朽坏的身体会对地上那些信仰他的孩子们造成怎样的影响。

他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

是,不老不死,你是说你不老不死……但那又如何。

我会杀死你,我会用尽世上一切办法地杀死你!就算你死后又活过来,我还是会继续杀你!

你每复活一次,我便会杀你一次!就算你会因此而恐惧哀求,我也再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因为这是你自找的!!

于是,在一阵叫人双膝发软的啸叫中,渡任凭狂乱的灵力流将他带离地面,以自身为核心打造扭曲的化身。

莉林方才的得意已经消失不见,在她一手打造的腐烂怪物的眼中,那张不老的容貌已满是恐惧。

于是怪物好像笑一般地呵气,抬起尚未彻底成型的手臂,想要拍死虫豸一般地向那女人挥去——

可破空声却自身后突兀地传来,没等怪物有所反应,便径直地穿过了灵力凝成的稀松外壳,直抵核心渡的后脑。

渡因此失去了意识。

模糊中,他感觉远处有两个结伴渡河的幼小身影——活泼的金发女孩身着火焰般大红的连衣裙,而一旁沉默的灰发男孩则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

他想叫住他们。

可是,才刚将一只脚也伸进刺骨冰冷的河水中,呼唤声还堵在嗓子眼里的时候,两个孩子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般齐刷刷地回头。

“杀人凶手,你跟上来做什么?”心脏血淋淋落在外面的孩子冷冰冰的质问。

“哈!难道是嫌我们两个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尖声讽刺的孩子额头如同赤色的涌泉,“拜托,我现在宁愿看见跟上来的是那个无忧都不想是你!”

娑罗、阿西娅……我……

“求求你千万别再摆出这副假惺惺的可怜样子了——对不起?你想说对不起?!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们生下来又杀死?!

“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选你当我们的父亲!”

渡惊恐万分地从梦中惊醒。

后脑隐隐作痛,他坐起来喘了半天粗气,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还在搁浅的天空岛废墟之中。

“你差一点就把我们完美的胜利给毁了。”抬起头来,他发现空蝉与摩叱利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无忧已经把来龙去脉讲给我听了——可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金棕色眼瞳的龙女质问,“你说你绝不会因为和她之间的个人恩怨而感情用事,可现在呢?如果不是摩叱利放不下心跟了过来,我就要开始为了怎么才能向平民们把你刚才死尸一样的暴走模样合理化而头疼了!”

“我……抱歉。”渡不敢同自己的义女对视,便错开了视线,“可……莉林呢?那女人现在在哪儿?我得亲手……!”

说着,他试图站起来——却被一旁未曾开口过的摩叱利一把按住。

“放心吧,她现在哪也去不了。”中年的军官说,“在……让你冷静下来之后,我和无忧已经控制住她了——她没有任何反抗。现在我的下属们正在筹备把她押送回祁秾圣城的事宜。”

“这样啊……那我……”他还是想要起来。

可空蝉的一句话却让他停下了和摩叱利的较劲。

“我不会让你去见她的。”她说,“原本用她作为祭月仪式主祭品的计划也取消——我们会用别的方法来处理她。”

“什……这怎么能行?!”他着急地看向空蝉,“她可是莉莉丝之女,常规的办法根本杀不死她!这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跟你说清楚了吗?!只有我才……!”

“只有你?是只有那女人和她同族生下的女儿才能杀了她吧!”少年的声音却突兀地响起,渡转过头来,才发现原来无忧一直都未离开。

“但那个被你叫做阿西娅的女孩子已经死了!”一直远远地在一截倒塌的墙垣旁抱膝坐着的无忧突然起身向渡走来,“现在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彻底的杀死那个魔女,就算是你!……啊,还是说,你为了能杀了她报仇,愿意捏着鼻子让她再次怀孕,直到生出下一个女儿为止?可你对我母亲曾发过的誓呢?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你曾说过你从今往后不会再碰她以外任何女人!”

“无忧?”渡不理解眼前这个一直以来谦恭正直的少年为何会突然作出如此发言,“不是的,我……”

“你什么你?事到如今你还能吐出些什么可笑谎言?”无忧完全不想听他的解释,“现在我终于想通了,当年你到底为什么能那么爽快地对我的兄长下手——那个叫阿西娅的女孩也好,我和我哥哥也好……甚至是我的母亲和外公!我们全都不过是你复仇的道具罢了!

“——我以有您这样的父亲为耻!”

祖母绿色的眼瞳投下冰冷的蔑视,年轻的龙剑士背过身去,不顾身后人再怎么的呼唤和挽留,从此毅然决然地消失在了废墟的烟尘之中——直至死亡将英雄纠缠一生的心结打开。

对此,渡无能为力。

“不是这样的……无忧……我不是……”他不像样地失声啜泣。

同样被他见证着、指引着成长起来的女王与军官只是沉默地注视,直到他眼泪流干了、嗓子哭哑了,才将他搀起、避过了所有人视线地把他带回了营帐歇息。

而战争,在神民的女王被活捉后又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十几年。

绝大多数在享乐的糖罐中沉浸着成长的神民早就失掉了其祖辈父辈们同恶魔殊死战斗的血性,为了能继续酒醉金迷的生活,他们愿意让渡他们拥有的任何。

但空蝉为首的地上人,尚处在文明最初阶段的他们无法、也无须理解那些远远高于生存与信仰的、却被神民视作无价之宝的造物——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谈判的打算。

神民因此气急败坏,认为地上土人摧毁主岛不过是一时好运的他们在主战者的鼓动下开始绞尽脑汁地试图复刻三百万年前的人祸……

却不知,对于空蝉而言,那样的奇迹,她能创造一次,便能创造第二次、第三次。

更不要说地上自主岛一战后便出了一位自称娑罗的金发英雄——这个活跃于前线,却怎地也不肯得到祁秾圣城任何嘉奖的流星末裔自毁一样地放任自身对那些本应是其同胞之人的仇恨,比起带来胜利的战神更像是死神,无血无泪地收割着任何横亘在他自我放逐征途上的神民的生命。

这些故事被见证者们自发地收集传唱,渐渐地,成为后世史诗的雏形。

只是,这已经与现如今的渡无关了。

在他人眼里,于十年前那场战役中深受打击的他似是自那以后便一病不起,以至于连空蝉都要编造“优昙神暂时收回了尘世间的化身、转为化作公平的月光来为每一位战士赐福”的谎言来安抚无法像先前那般得见神明的人心。

但事实上,只有渡自己才明白,自己身体的异状远比这要复杂更多。

——因为肉体凡胎对信仰的承载力是有限的。

这是哪怕回溯旧世界的历史也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又或者有吧,但那些先例们不是在几十到一百年间早早地逝去,便是他们的影响力仅限于一城一邦。

可渡却在优昙神的位置上一坐就是近三百年。

这还不算本就是以他为原型的优昙神此前五百万年中缓慢积攒而来的信仰——事实上,在人们漫无目的的想象终于因为渡的出现而有了统一的模样时候,他就已经吃过一次信仰过载的苦头了——只不过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而已。

或许经过这几百年的时间,他确实对这种无法消化的异物产生了愈来愈强的耐受吧,毕竟自那最初的一次之后他便从未再有过任何不适。

可自空岛坠落的那一战却也一举将优昙神的信仰从原本的万虿群体推广到了所有的地上部落——此后,每每战斗时,他们便在口中欣喜又狂热地念诵着至高神的名,举起刀剑刺向敌人——便完成了一次献祭。

献祭,如果不同规格的献祭可以用酒精类比的话,那么同常规葡萄酒般的粮食献祭相比,人祭就好像是被反复蒸馏提纯过的烈酒,甚至如果不进行专业的调酒的话便难以叫人下咽——更不要说被杀死的人是渡的同胞,因而在那些地上人的认知中,他们甚至是在用神明向他们自身的神献祭!

这也就怪不得渡自那之后便终日陷在信仰过载的痛苦之中了。

在这场轰轰烈烈却不为人所知的、填鸭式的造神运动中,渡时常觉得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着的什么伴随着无数祈祷的念诵一起侵入了他的腹腔,如同十数米的巨蟒在他的五脏六腑之间游走、又占据他的四肢百骸,叫他头痛欲裂;几近昏厥之时,他甚至恍惚间以为自己成了个即将临盆的妇人、神娼!而将他内脏搅得天翻地覆的,正是人们以所谓信仰之名强硬地植入他体内的、终将被人们称作“神明的婴孩”的怪物。

但信仰终究是要被归为集体无意识的无形存在,因此,就算是他将自己的腹部剖开、让自己的血和内脏流了满地,他就算是用头将墙壁撞得红一块白一块,这个原来被有“先见之明”的莉林恶趣味地自物理上根绝了自杀可能的人造人身体就算是在所有人察觉之前就把自身恢复如初,那种侵占了渡全身的痛楚依然无处可寻。

它无法去除。

而后,后知后觉的渡终于意识到,这种痛苦来自于灵魂。

那些来自于凡人的信仰本该依照他、或是别的谁的原型,在更加漫长的时间中一锤一凿地在集体无意识的原石中缓慢打造出新生的土著神明,却因为他奇迹一般的死而复生而纷纷转向,将他的灵魂强硬地扭曲成了“他们觉得应当如此”的怪异形状。

从此,他再也不只属于他的自由意志。

……那这么说的话,自己的痛苦其实来自于自我同外部对自身灵魂的重塑力的抗衡?

某次,在无比剧烈的痛苦中哭喊着挣扎时候,渡的脑中蓦地浮现了这样的猜测。

但他已经无暇验证这一姗姗来迟的猜测,因为此刻正是这持续不断地折磨了他十数年痛楚的顶峰。

窗外隐约传来了遥远祭坛上得胜凯旋的乐声,在一旁看护他的哑巴神仆们被他突然的剧烈挣扎吓得不知所措,慌乱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试图找到不必惊动外面便能解决的办法。

但渡已经顾不上这群可怜的男孩了——只想要尽快让自己解脱的他猛地把头撞向床头的柜角,便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而等他再一次在床上醒来,长达十余年的痛苦终于同战争一起宣告了终结。

“你确定你自己已经好了?”已有许多年不见的空蝉居高临下得一如既往,“听说我们刚回来的时候你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啊……似乎是这样的。”倚靠在床头歇息的渡沉吟片刻,轻轻地回答说,“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么……那你对你自己这病有什么头绪吗?”于是空蝉问,“会不会再以后的某个时候,你又像之前那样毫无征兆地痛得满地打滚?”

“这个……不会了。”渡摇了摇头。

“是吗。”空蝉哼了声,“那下次的祭月大典,你是能露面的了?”

“嗯。”

“那就好。”忙碌的女王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关心渡的身体,于是,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便准备转身离去,却又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对了,”她没有回头,“为了防止你到时候出什么差池,我得提醒你一句——今年的祭月仪式是这些年来对天上战争的总结,到时候,我们会集中处决你的那些天上‘同胞’……全部,包括当年你想要留住的那些小孩子——我问过了,没人愿意养他们,哪怕当作奴隶。”

“这样啊,我知道了。”

这句话让女王终于察觉到了对方自苏醒开始若有若无违和感的所在。

她自成年以来头一次如此失态地瞪大了眼睛,猛地转头望向那个自己似乎从幼年相识起便再没有过变化的“义父”。

“……你就这么接受了?!”她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当初你可是……”

可“大病初愈”的青年却只是带着些许茫然地看着女王,而后,居然像是在露水中颤巍巍开放的昙花般露出了无比温驯的笑。

“为什么不?既然这是你们所希望的,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接受呢?”

他说——就好像真正地成为了那个神话中温和慈爱的优昙神。

“爸爸他……这是被人们的信仰给……彻底同化了吗?”曾经的琉希最喜欢的便是父亲温和的笑脸,但当她终于得知这种几乎要刻进骨髓的温和到底因何而来时候,她便只剩下心酸了。

但和音却摇了摇头。

“不……这更像是他的本我支持不住,一时被信仰给压制住了;又或者说他是因为无力承受信仰重塑灵魂时候的痛苦,而给自己的心做了个茧,”她说,“虽然即便是我这样的神职者也不会被教导土著神现象的成因……但显然,将自我隐藏起来的做法看上去能极大程度地减轻凡人、哪怕是渡这样拥有一种纯粹世界本源的‘神子’蜕变成土著神……这类不完全神明过程中的痛苦。”

“不完全神明……”琉希重复着和音的用词,“土著神……仅次于圣女神这类真神的存在,但由于尚未彻底脱离人的本质而并非完整的神明……扎克,魔法世界的虹龙、安德森先生,还有科学世界的红龙卓尔金都属于这类……诶?等等,那这么说的话,原来我们中心世界也有土著神,而且祂其实就是我的……!”

“恐怕是这样了,”和音面色凝重,“你的爸爸不仅仅只是被莉林改造而成的不老不死……可在翻阅他的记忆之前却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那……这要怎么办?”琉希有些焦虑了,“如果我们不能把爸爸的自我唤醒的话……杀死一位土著神……在这之前可没有人做过!难道我们只能靠小涉来……但这样的话小涉该不会也要……!”

“不,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皱眉思索的和音却依旧从容,“先继续看下去吧,这才是第一世终末时期的事情,后面的历史中或许还藏着其他我们所不知道的情报——更何况,现在的事实与我所知并不相符。”

“和音知道的……?”

“嗯。”她点点头,“因为身份的缘故,我事实上可以随意借阅皇宫藏书中有关神学的部分……而在那些古籍的只言片语中,我曾经得知——

“在自魔法世界传播而来的圣女神之前,曾经被我们的先民所信仰的,我们中心世界的土著神,其实是对双子神。

“你的爸爸、或者说,以你爸爸为原型的、依附于他身上的这位优昙月神,恐怕只是其中的一半。

“而同他彼此制衡共生的另一太阳神……‘如今’,还没诞生呢。”

……

祭典如期举行。

自始至终保持着温和慈爱笑容注视着火焰中哀嚎神民的渡如同一尊血肉的雕像,将同胞们的哀求也好、诅咒也好全都当做无意义的杂音。

他平和却极具煽动性的话语让祭台之下的民众们为之癫狂,混乱的身姿在篝火的照映下投射出满地的狂欢。

没来得及收拾新世界一地狼藉便早早荒唐退场的渡并非没有作为领袖的才能,他只是不想而已——毕竟在旧世界破灭之际,是他挺身而出,硬生生地替民众重塑了信仰……

空蝉终是亲身体会到了这点。

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把一个怎样的怪物推上了至高神座的女王露出了即便是少年孤身面对政敌时候也未曾流露出的紧张表情,自那以后便下意识对渡戒备了起来。

可被信仰压抑了自我的渡事实上反倒是更好说话了。

“为什么突然开始那么小心?”渡保持着那张空洞的笑,“我……嗯,承认我自己似乎较以前……有那么一点点心态上的改变,但,你继续像以前那样跟我说话就好,空蝉。

“指引我、命令我,按照你们所希望的方向,如此这般……”

血红色的双眼褪尽了锋芒,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年轻的女王。

“我便会为你带来繁荣。”

空蝉喉咙上的皮肉动了动。

但要适应一个先前已经通过朝夕相处摸清脾气秉性的人突然的巨变又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如今经她之手在他体内贸然植入的神祇之种已然破土发芽。

——根据汇集于一处信仰思潮的不同,土著神们生来便有着各自不同的“特性”,又或说,模因。

这并非等同于神明的权柄,仅仅,只是作为一种标记、一种烙印,宣告着祂无可变更的起源——对于在旧世界母星崩坏前夕由一众原始信仰统合诞生的扎克而言,那意味着文明的存续,是无可比拟的庞大生命力;但对于被植入了土人们五百万年来匍匐求生执念的渡而言,那却是力比多——权力、死亡、生命的延续。

它是根植于潜意识最深处的,无可比拟的原始冲动。

古往今来,无数文明正是遵从着这冲动兴起,又因这冲动,化作了从哀叹的指缝中悄然溜走的沙。

空蝉恐怕是被如今渡所持有的这一模因感染了吧——她一定是被影响了,因为当思潮中的个体直面神明时,无论有意与否,其意识中同祂相连的部分都将被无限放大——故而在终于试着放下了对渡的戒备后,意识到如今的他确实富有包容力之后,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起了他的底线。

最初的时候,她还只是装作不经意地提及一些他先前听过一定会皱眉的事情;接着,她把他带到了诸如拣选神仆这样他曾颇有微词的场合;然后,她要渡研制一种可以使犯人无法精灵化的镣铐,又悄无声息地把成品混进了月神的衣装;而最后,耐心而谨慎的女王终于遂了年幼时的心愿,把这位自己不得不用父亲的名分才捆在身边的俊秀神明摁倒在了床铺之上。

为了这一刻,早在最早见到优昙神简朴土偶时便已然沉入爱河的她甚至比等神民覆灭还要多花了四十年。

因此,在神婚完成的那一夜,得意的女王满心满眼都是同对方初见时的狂热,哪有功夫意识到那个被她用所谓“民众的期望”捆缚得如同牵线人偶般动弹不得的青年,是否正对谁说着微不可闻的道歉。

“好过分……”无力感再次涌上琉希心头,“这个空蝉……乌舍女王……!我本以为她是个很了不起的王来着……!她明明知道现在的爸爸是因为违抗不了她诱导出来的民意思潮才没像过去那样拒绝她的……卑鄙!”

“是啊,”和音难以安慰她,便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少女后背,“但或许就是因为她是这样卑鄙的人,所以才会是她而非别人缔造了这个月亮王朝吧……而且,这下也算说得通了——为什么现行的神话中,乌舍女王分别有月神之女和月神之妻两个版本……

“她甚至为了扶正自己的身份,专门刻下了那枚传世的王表,却又几乎把蜜柑、这位初代诗之圣女的存在从历史中彻底抹除了。”

说罢,金发少女抬头向记忆的未来望去,默默地,用能力替琉希将接下来的大段时光略去。

因为她看见——

空蝉如愿生下了三位拥有“神血”的继承人——“消灭”的曼荼罗、“统领”的曼诺利娅、以及“灾祸”的曼珠。

这还只是渡所知道的——而更多不成器的、生来孱弱的、还有那些不允许出现在神殿的男孩们,渡甚至连他们初生的啼哭声都未曾听闻,就连这三个同等优秀的、将被后世冠以与其父相同“真龙皇”名号的少女,也是在她们即将成年之际,才被空蝉带来与渡相认、签订增幅力量的式之契约、却连多说一句话的余地都没有,便被匆匆带离。

对此,被束缚的渡说不出任何意见。

可根植于基因的本能却开了个过分的玩笑——人会不可避免地被未曾谋面的血亲吸引,这是早在旧世界时就已经研究透彻的基因漏洞。

而渡如今所拥有的体质又将它进一步增幅。

于是,那三个女孩儿自那之后便着了魔般地魂不守舍起来,绞尽脑汁地想要潜进母亲的宫殿,乞求能够从母亲的独占中分得少许能与父亲依偎的时间。

这却触怒了空蝉。

或许是岁月根本无法在渡脸上留下分毫痕迹的缘故,意识到自己早已不再年轻的女王如今愈发的神经质起来,清楚渡从一开始便对自己没有半分兴趣的她害怕对方会向当年许诺自己一样转而辅佐教导那些来日方长的年轻姑娘,便不顾一切地企图将神圣的月光囚禁、好让他真正据为己有。

这是这个精明了一世的女王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算了笔糊涂账。

就像是轮回,当年把鼠目寸光的老妇人从先知位子上拽下来的天才,年老之后也同样被年轻人给拽了下去。

苦心经营的统一王国同她的身体一起在烈焰中分崩离析,而在烈火燃尽后,分裂的高耸王座迎来了新的主人。

但王朝的新女王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民众面前——从小便约好了拥有的一切都要平分的三姊妹在入主王宫的当即便顺利地把母亲的遗产瓜分了个干净,却又在唯一的父亲面前犯了难。

“这可麻烦了呀,毕竟其他的都还好说,但父亲……难道我们要把他切成三份吗?”最活泼的曼荼罗犯了难。

“……可人切三份会死的吧。”这是长得最像父亲的曼诺利娅。

“但时间是可以三分的,”最终是最智慧的曼珠想到了办法,“根据现行的历法,我们三人可以各自占有父亲四个月,而新年日前后的五天,父亲归我们三人共同所有,这样就公平了。”

“好哎!”

少女们当着渡的面,却又根本没问过渡意见地就这么欢呼着决定了他此后的命运。

然后,在紧随其后的新年日,毫无血缘伦理观念的她们效仿当初的母亲一般,同渡举行了“神婚”。

渡平寂了许久的情感因此久违地变得惊恐起来,可面对民众无知的欢呼,他这一次仍是无法反抗。

而那之后又过了千年,当他同他女儿的女儿们轮回一般地用着审视战利品的目光站立在他面前时,渡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

从此,他任凭时光流逝。

——直到长剑破开厚茧。

鲜明的剑影刺痛了久不见日光的双眼,灌了铅的沉重镣铐同扼住喉咙的灵力抑制装置于是应声而碎。

不老的神明茫然地注视着久违垂落在地面上的双手发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赤裸着在地宫中发抖的背上传来了近乎遗忘了的温暖。

他于是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抬起手,触摸着肩上这件带着体温的布料,本能地往里缩了缩身子,抬起头,看见的并非是自己一如既往白发血瞳的女儿们,却是一个有着灿金卷发和银灰色眼瞳的少年。

——外面终于轮到男人做王了吗?空洞的大脑蓦地冒起一个念头。

但他并没有说话。

“……。”接着,他看见少年的嘴张了张,说出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知道什么也不回答总比说错好的神明只是沉默地看着少年。

然后,少年俯下身来。

——啊啊,就算男人也没差……之前又不是没有被孩子们这样要求着取笑过。

已经习惯了粗暴对待的身体本能地顺从起来,可早已麻木了的神明最终得到的,却是更多的温暖——少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抱歉,我来晚了……抱歉。”少年人独有的沙哑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一次,却是他听得懂的母语。

“——居然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干枯的双眼大睁着,渐渐地,开始有光在其中流转。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试探着,发出了那个本以为再也喊不出的呼唤:

“……兄长大人?!”

————————

【关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人名地名】

1.曼荼罗:Mandala,茄科曼陀罗属植物,全草有毒,为佛教圣花。

2.曼诺利娅:Magnolia,山玉兰,佛教圣花,在一些文献中被认为是优昙花。

3.曼珠:Manjusaka,曼珠沙华,即红花石蒜,佛教神界天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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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史诗篇就算结束了,接下来的……

唔,暂定名在人间(并不是


贴吧上有时候会看到一些寿命论的梗

而有时候,寿命论会变异成“祖传精灵”之类的形式,并被一些老哥们津津乐道……

但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了,这个题材可完全说不上有趣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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